新兵连散记20（高低30零 方向自决定 ）

高低30零  方向自决定

　　黑暗中，野炮二连的队伍在急匆匆地行进，突然，队列里传出一阵噪杂是的炮兵射击口令：
　　“高低30零，方向自决定！”
　　“高低35，一发实弹装填，预备——放！”
　　“高低四十零，急促射，放！”。
　　如果我问你二连在干什么，71年以前入伍的二连兵会告诉你，不是在训练，那是在撒尿！这是连队在解散队伍，排除小便时战士们喜欢喊的口号，我不知道这一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何时不再这样做，只知道75年再回部队，二连已经不再这样。
　　这只是一个引子，不是为了回忆撒尿，而是回忆在农场看电影。农场的生活条件虽然很艰苦，但有两个东西是一定有保障的，一个是保障官兵一周洗个澡，另一个是基本保障每周让大家看上一部电影。
　　看电影在文化生活比较枯燥的农场来说是一件让人相当开心的事，每当接到营里的通知，连队通常会提前开了晚饭，然后排起整齐的队伍向场部进发。在大部分时候，出发的时候天还没有黒尽，从枣集到场部大约要走二十分钟，到了那里天就黑下来了。1971年正是文化大革命的中期，文化一片凋零，被江青横扫过的影坛，只剩下区区几部电影来回放映：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英雄儿女，看得审美疲劳。偶尔也会有些朝鲜电影、阿尔巴尼亚电影换换口味。那会儿流行一个顺口溜形容电影界：“朝鲜电影又哭又笑，阿尔巴尼亚电影摸岗摸哨，越南电影飞机大炮，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中国电影新闻简报。”归纳得很形象，但有电影看总比没有强。
　　每当看电影，部队坐在中间，老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围坐在四周，屏幕的后面也都坐满了人，真是军民同乐。虽然多数电影都看过了，但那也比呆在连队里没有事干强，特别是看完电影再回去，一般都十点多了，紧急集合这一夜就免了。
　　看完电影，部队带回，这功夫天早已黑透了。有几次回去的路上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说起来那也是一种奇妙的经历。上小学，学语文课，在课文上学到了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词，知道只是个形容词，形容词嘛，就是有一点夸张的意思，哪能天黑到连伸出来的手指头都看不见?到了没有电的农场才知道，那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只要遇到没有月亮和星星的阴天，农村之夜就可能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有一次看完电影，连队跑步回驻地，刚刚出农场的院子，拐上土路，队伍就一头扎进黑锅底。你行进在队伍中，只能听到前后左右整齐的脚步声唰唰作响，却连一米开外的战友身影都看不见，我下意识的伸出五指，竟然真的看不见它们在那里。跑步就像跑在梦里，只有你一个人在跑，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声音跟随。或者说你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本能地跟着声音在跑。
　　那天，我扛着班用机枪，我和杨广如有一个默契，看电影来回路途，一人扛一半路程。来的路上是他扛，回去就该我扛。为防止脱落，我把帆布枪带挽了个圈握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跑。跑着跑着，脚下出现了咚咚的声音，我知道这功夫队伍来到了石板桥上。石板桥位于一出场部大门不远的地方，是用几块青石板搭起来的桥，宽约两三米。刚好容得下连队四路纵队通过，桥下是一条干涸的沟。我们六班排在连队的尾巴上，我又差不多在班尾，身后还有一个人诸如珍。奇怪的是全连七八十号人都跑过去了，谁也没有出事，偏偏到我上桥时，一脚踩进了桥板上的一个碗大的圆孔中，身体往前倾倒下去，机枪一下子甩向前方，结结实实地砸在前面杨广如的头上，幸亏机枪套着帆布衣，不然杨广如就要开瓢了。
　　我轻微地崴了脚，没有大碍，杨广如接过机枪继续跑了，我也跟上了队伍，四周还是一片漆黑，犹如行走在地狱之中，我边走边犯嘀咕，为什么一个连队都没有踩上那个洞，偏偏被我踩上？排头兵是怎么看见路的，他或他们是这样把队伍引导回家的？这个问题我到今天也没想明白。
　　多数情况下，发白的路还是能够看见的，哪怕只有一点点星光，人的肉眼就能够看到黑夜的四周，在这种情况下，连队会在过了石桥之后解散队伍，给大家留出解手的时间。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炮兵们都懂得，高低30零，就是平射，超过30，就有一定的仰角。出现超过35，一定是有人在比谁飙得远，但凡喊急促射的人，大概是憋急了。
　　那会儿飙出二三米甚至更远是家常便饭，不像现在，不砸脚面子就算身体好了。高低30零在今天变成了对青春时代的美好回忆！

炮兵连还配班用机枪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们高炮营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