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散记17（吃在二连 ）

吃在二连

　　野炮二连的伙食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用现代的标准看，那时的军队很艰苦，伙食差到了家。用当时的标准衡量，也不算好。至于个人的感觉，就可能千差万别了，从农村比较苦的地方来当兵，会觉得部队吃得相当好，从比较富裕的地方来，会觉得连队伙食不堪忍受。我到连队，觉得伙食比下乡时要好不少，比一连和新兵连要差一些。差在连队每一天吃的辅食几乎全都一样，从下连队开始到4月出去打靶前，天天都是吃萝卜，萝卜丝、萝卜块、萝卜片、萝卜段……肉也很少吃到，一般来说，只有星期天下午那一顿，能见到一星半点肉。偏偏我这个人还不吃肥肉，沾一点肉腥就不错了。
　　连队比较好吃的是面条，那绝对是手擀面，宽宽的，长长的，很有劲道，每逢吃面，必要干他一大碗，再添上一点，吃撑为止。最好吃的面当然是病号饭，手擀面，加个鸡蛋，汤头还飘着一层油，那叫一个香！生病的人往往食欲不佳，吃不完，剩下的我们这些没出息的人便毫不客气地分分，权当打牙祭了。
　　我吃过一次病号饭。大约在三月间，有一天晚饭，我还没有端起饭碗，就听见老兵们嚷嚷起来：米饭夹生了。这种情况很罕见，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夹生饭，于是尝了一口，米饭外软内硬，有点意思，似乎并不难吃，就这样吃了几口，炊事班出来向大家道歉，并把米饭收回，放进油锅里翻炒一通再端出来。老兵们还是不满意，我倒是吃得蛮香，不知不觉中多吃了一些。半夜，不对劲了，先是打嗝，从胃里出来的气味怪怪的，再后来肚子开始倒海翻江。心知不妙，赶紧下楼，跑到后院厕所，一通上吐下泻。凌晨时分，出现低烧，上午的操课没有参加，班长给我报了病号饭。中午，一盆热气腾腾的病号饭端到面前，黄腾腾的油上面卧着一个鸡蛋，下面是雪白的面条。看着就食欲大开，我端起饭碗，一通爆撮，挺爽。
　　饭菜单一，炊事班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之一就是加辣椒下饭。这一下我倒霉了，从小没有吃过辣椒，一时半会适应不了，饭量不增反降。为了克服这个困难，曾经暗暗下定决心，以革命战士的标准要求自己，以攻坚克难的精神对待锻炼吃辣椒，但是习惯的势力非常顽固，最终也没练出来。直到63岁时，一天偶尔看了一个电视节目，声称吃辣椒能够降低心脏病的发病率，看罢一夜之间就能吃辣了。
　　连队伙食，最好的是包饺子，虽然还是萝卜馅，那也好吃。许多时候星期天的下午饭都是饺子。到那一顿，事先炊事班会把馅调好，然后各班去领馅领面。回到班里便各显神通，展开竞争。俗话说：头锅饺子二锅面，说得是饺子头锅下得最好吃。所以各班要尽快把饺子包好，放到炊事班去排队下锅。当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连部第一个下，其他班只能争第二。
　　我们六班论包饺子，高手不少，河北兵是当然的主力，特别是杨广如，和面，擀皮绝对是高手，副班长张金龙也是多面手，班长虽然是武汉人，但当兵一久，早练出来了。我在下乡时受过高人指点，挤饺子得心应手，剩下的人虽弱一点，以无碍大局，每次开包都如打仗一般，大家同心协力，配合默契，用不多时即包好了，送到炊事班，十有八九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早下早吃，少有烂皮固然好，但也有个问题，最先端出来的班，会遇到五马分尸。老兵们，特别是和我们班长关系好的老兵会凑上来挖上一碗尝鲜，三挖两挖，我们班就吃紧了，不够也没关系，等其他班的饺子熟了再挖回来，只是，挖回来的可能饺子皮多了。
　　连队养了几头猪，不仅为了改善伙食，也为了创“四好”，因此饲养得比较精心。二连有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枣集紧靠着宋河大曲酒厂，购买他们的酒曲子喂猪很方便，我就去过几次。有一次我们拉着架子车去酒厂，进院子就闻到刺鼻的酒香，一个烧酒的工人给我们装完酒曲，随手拿起一个铁皮缸子走到出酒口，拧开龙头，一股带着热蒸汽的白酒流进了缸子，大约接了三两的样子，他关上龙头，一扬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把酒喝了个精光，我注意到他的脖子就像鸡冠子一样，血红血红的。人们都说陈年的酒香，我那次的感觉是最香的酒应该是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的酒。
　　刘启存曾经向我说过一个故事，有一年，军报记者来连队采访。临走对刘启存说：走遍全军，你们一军伙食最差，走遍一军，你们二师伙食最差，走遍二师，你们炮团伙食最差，走遍炮团，你们二连伙食最差。
　　这不能怪连队，也不能怪营、团、师各级。可能关系到军。在创四争五运动中，各个部队的理解不一样，生活管理好，有的军把标准定在官兵们吃好上，我们一军的标准是有所节余，特别是经过困难时期，部队节约口粮支援老百姓。之后节约伙食费成了风气。作为连续十年四好的连队，压力自然比别人更大，也做过不少努力。比如腌菜，二连做了很多，张华林指导员曾经讲过，有一次师里在我们连召开现场会，连队不动火，不动锅就摆上了十几个不同品种的腌菜。

关键是伙食没油水，当兵一年我就掉了几十斤。

叶辉南战友，一个叫金雨汉的战友曾多次找你，他说当年你俩在一个部队，都曾是炮团的战友。

当时部队的伙食标准每天为：四毛五，干部每月交伙食费十三块五，我从当兵到转业，整整吃了十五年。如果说放在现在，喝杯开水都不够。我们农村兵可能苦习惯了，适应这种环境，从来没有发过牢骚，讲过怪话，嫌伙食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