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24-7-14 0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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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新朝诗13首
喊声
滚动,奔跑,翻转
一团嗓音,撞在一堵墙上
碎成玻璃的晶体,又迅速聚合成颤抖的一团
它们有着不规则的形体,边缘处,泛红
因为摩擦,有很小的擦伤
它们从谁的喉咙里喊出
瞬间,重又弹回
在嗓音里站着的那个人
在自己的嗓音中坍塌,溶解
夜深沉
我打开窗
月光与梦的边界模湖不清
屋顶与树冠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
无声地滑行
星空正在消化着今年的
最后一个月份
声音的尸首,思想的尸首
堆在路边,无人清扫
我重新入梦
看到自己的内心无人看守
站立
就在今天下午
一棵树突然喊着了我
树,原来并不说话
就在前不久,它有了说话的能力
我知道站立,是树的基本原则
它总是穿着绿色的外衣
树对我横加指责
并得到了它身后那座大楼的支持
我说我是一个人,身上长着众多的关节
大多数时候习惯于弯曲,或者躺着
树疑惑地说,你说你是人
人是什么
我看到周围的狗和猫,前爪耷拉在胸前
全都直直地立着
作为灰尘
极地。一粒灰尘内
站着时间
灰尘并不为自己的细小而羞愧
站着,或是斜躺着
隔着另一粒
向那边看
那边,更远的那边,嗓音连成了雾
横着光线
它看到一个人,一个肉体的人,轰然倒下
溅起冲天的巨浪,并迅速粉化
加入它的行列
并与周围的灰尘
认同。和解
野菊花
野菊花的
怀里,抱着一滴露,抱着
天空的蓝。沟沿上
小小的野菊花
车辙轧,牛蹄子踩
小小的野菊花
用香走路,用
色彩说话
小小的野菊花,细小的命,细小的叹息
散落在荒芜的原野上
因为细小,它们
面带羞愧
夜
夜
是一张床
身体,放在上面——
山中水啊,水中的山啊
树啊,路啊,屋顶啊,声息啊,
还有细小的灰尘,和灰尘中蜷曲的虫子
还有你,和我
还有明天
即使最隐秘的思想
也脱下了衣裳
不要躲开
不要躲开
你们这些影子,或是痕迹
不要躲开,以免滑到更深的浑沌
你们用遗忘和忽略穿过屋顶时
有人正在唱歌。不要躲开
我要在灯火的暗喻里
人的命里,找到你们
用语言的爪子摁着
喊我
我对着我喊道:
嗨,你是我吗,我说,我不是
打开灯,我在我的房间里喊我
空寂无人,没有一个回声
我回到早年的一个会议桌,长方型的
人们仍然坐在四周,却已经变成了石头
我说,我是人,不可能与石头同在
就在今晚的聚会上,我终于
找到了我的一个嗓音,沙哑得
像秋天的风,里边空空的
像个无人的走廊
出了门,向左拐,我
遇到一棵老榆树,从它的身上
我测到了人的生命体征,只是它
正在说话,它的话语
通过矮树林,在
河的那边
喊我
幻象
你站着,黑黑的,在松树林那边
你和雾,站在一起。雾很轻
你很重。雾,来自松树林,你来自脚下的尘土
雾很轻很轻,它怕惊醒你,它的兽鼻子
在你的身上乱闻,而你的重
被雾化,像一滴墨水
在水中淡开
太阳升高
雾散。你已不在,绿叶上有点点的湿痕
沙化
沙粒,在行进
像虫子,拱
一粒繁衍另一粒,一粒照亮
另一粒,粒粒再生
沙子游进房屋,树木,灯火
还有人的命。吸收着,行进着
当它们游进本地抽象
像黑暗中的虫子那样,吱吱有声
一棵树被沙化后,就会倒下,松软
像蚯蚓拉的屎
而钢铁也不再坚硬,散落成纸灰
被风吹走。河,成为风沙场
这就是我的马营村,灯光下
有沙沙地行进声
我的亲人,从衣袖里伸出一只胳膊
浮肿,明亮,且有虫子的吱吱声
大红花
红,响亮着
时间之上立着闰月
之上,之上
你站在之上,红,飘着
我和你,只是个偶然,或者巧合
你红着自己的红
你与我说话时,并不使用嘴唇
声音放在红里
今晚,你的红,试图改变我
但没有成功
地名
风在跑
举着塑料袋的旗
狂乱,啸叫,火拚,碾压
一群醉汉
围坐着,哗笑着,吞吃一个
地名
——像杨树叶上围着的众多蚜虫
从边缘开始
地名松开了千年的手
不再抓着我
一只塑料袋举起我,举起地名,跑
风在跑,人在跑,酒在跑
东坝头
河
是河的思想
它用坚定,建立了
色彩和流淌
5月18日中午
东坝头以下
河,散了
乱了
无人收拢
那是一个突然放弃了理想的人
连连沙堵上
淘沙的人,看风景的人
黑黑的,虫卵般
蠕动着
有与无
1
你们这些有啊
用有,来证明有
但谁能逃过无,无是死亡那边
派来的使者
2
在有的身体里
坐着无,
无,不说话
它使用有的嘴唇
3
有,仍然走在途中
一旦被获取
就成为无
4
有和无,互为因果
有时,却在一个人的体内相遇
争吵,撕打
抱在一起,滚下山坡
5
有,在喊你
你总怕别人听见
其实,有,只是一个载体
像一个蓝子
装着草莓
6
有,在台上宣讲
它的听众是:无
内容是:风
风吹无时,小松林中枝叶乱动
7
有是一个城廓
用厚厚的城墙,抵御无
而无呢,没有形体
甚至没有影子
8
拍卖会上
一幅价值连城的古画
它的内容竟是:
无
9
每一棵草茎
都举着灯
行进在生命的途中
这细小的有,接连广宇
10
所有的有
都在奔跑
后边的无,在追赶
而有的前边,有的终点
却是白茫茫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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