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彭本炎 于 2018-2-4 16:54 编辑
各位战友:我的这篇文章是2012年写的,原在网上发表过,为配合吴四明同志纪念老排长聂章咏等三战友逝世40周年,决定重发一次,文中所叙情节,因吴四明是现场见证人之一,应以吴文所说的为准,特此说明。——作者:彭本炎。
【前言】这个题材网上战友毛海根、张五星都曾经写过。我不想简单雷同,重复过去的东西,主要写一点从未公开过,鲜为人知的事。我敢说即使是二炮连的老人张五星、朱炳炎恐怕也未必完全清楚个中原由,现发出以示对已故战友们的怀念。
一·飞来的横祸 【正文】1975年部队调防到浙江湖州以后,四团二营二炮连奉命进驻离黄芝山营区不太远的卞南公社部队农场,在那里执行生产任务。该农场有百余亩的水网稻田,是原二十军一七五团移交下来的。部队调防后不足一个月,大约正好相当于现在这个时间,也是梅雨季节,发生了意外雷击事件。 湖州因离东海较近,受海洋气候影响,天气变化莫测,就象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会晴空万里,一望无垠,一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天下午约二时三十分,全连干部战士午睡后正准备起床,参加政治学习,这时气候突变,狂风大作,天下大暴雨,电闪雷鸣。突然一道白光一闪,一个炸雷接中而至,全排同志瘁不及防,轰的一声,天昏地暗,将该连三排长聂章咏(1968年入伍,武汉市黄陂区人)、,战士左宝齐(河南义马人、1973年入伍)当场被打死,副指导员吴家兴(1968年入伍、湖北省大悟县人)击伤,伤势相当严重,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连队立即向上级报告,团里以最快的速度很快派来车、船(因那里是水网稻田,救护车进不去),将吴送湖州九八医院抢救。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仍然回天无力,命悬一线,最后经有关部门特别批准,调直升飞机从上海请来专家,开胸腔抢救,终于把吴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这次“雷击”来得非常奚跷,当天中午一点钟以前,湖州地区的天气非常晴好,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热得人有些受不了。一点钟以后,才逐渐出现几片薄云,不一会就狂风大作,暴风聚雨,电闪雷鸣,雷击三杰,可以说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如果说在室外或树下遭雷击,人们也许不会感到意外,现在问题是全体官兵人在室内,没有任何疏忽,故意或过失的情况下,却发生了这场飞来的横祸,令人大惑不解,这正应证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事后经过有关专家和团的领导实地考察,认真分析发生事故原因,疑为两种可能,一是农场住房底下可能有矿,雷击时容易导电:二是三排宿舍室内的电灯可能安装得过低,打雷时通过电灯线路导电所致。因为下雨时室内很暗,电灯当时是开着的,为这次雷击埋下了隐患。同时也有只得庆幸的地方:一是起床时幸亏有几个战士动作较慢,磨磨蹭蹭的,如果说动作稍快一点,哪怕就是快那么一、二分钟,可能造成更加严重的不良后果,可以肯定遭雷击绝对不止三个。二是幸亏卫生员在场,及时对吴紧急抢救,做人工呼吸,为后面的抢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否则,后果不勘设想。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次雷击事件,给受害人及其家属带来巨大的痛苦和创伤。也给全团官兵也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很长一段时间,相当一部分干部战士谈”雷”色变,无法走出阴影。吴、聂二人都是四团二营优秀的干部,是同期入伍中的佼佼者,如果说不出这事,可以肯定,他们在部队将会有一番作为。尤其吴家兴同志,是很有发展前途的年轻干部,尽管他捡回一条命,却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工作岗位上,不久被作为转业处理。此三人过早殒落,确实令人感到惋惜。 (请看下集:早有先兆吗?) 二·早有先兆吗?
聂章咏同志牺牲 的消息传到他的家乡——湖北省黄陂县六指公社聂家大湾后。当地干部、群众普遍感到震惊、悲痛、惋惜的同时,又表现出少有的平静,似乎这是他们早已预料之中的事。他们认为:聂出事早有先兆,命中注定,只不过是迟和早的问题,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家乡的老百姓会有这种看法呢? 聂章咏同志1948年出生,一米七几的个子,精瘦精瘦的,军、政俱佳,是炮兵战线上的一把好手。很受连队干部战士喜爱。提干后不久便与黄陂蔡榨姑娘A女士建立恋爱关系。1974年冬在河南商丘结婚。婚后,A女士曾多次提出要求,想让聂随自已一块回黄陂休假,以新婚夫妇的身份回乡告慰先祖列宗,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相关领导就是不予批准,A女士只好继续在部队耐心等待,心想也许时间长一点会好一些,可能会得到某些领导的恩赐。然而,天不随人愿,从冬天等到春节,春节等到月半,月半等到开春,还是不予批准。A女士实在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了,只好带着遗憾一个人返回黄陂老家。 按照当时湖北农村的习俗,女同志在结婚前是不能轻易到男方家里去的,(当然现在农村是否还是这样我就不清楚了),结婚后就应当是婆家的人了,必须住到婆家去,不能继续住在娘家。千百年来流传着这样一句古话: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的水”就是指的这种情况。A女士从部队回来以后,就应该算是婆家的家庭成员,尽管丈夫不在家,也必须去婆家生活。不能继续赖在娘家不走。这A女士心想:我名正言顺的结一场婚,应该热热闹闹、大大方方的走进婆家门?现在丈夫没有回来,让我自已一个人悄悄走到婆家去,就好象日本鬼子那样“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庄”,那该多掉价呀!再说新媳妇进门,要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拜 公婆,后拜姑舅,这个过场又该怎么走?都值得考虑。A女士的父母也认为,我们的女儿是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结婚,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如果说不声不响的自已走进婆家,显得太寒碜,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要求婆家认真考虑他们的意见。 婆家认为:媳妇、亲家的要求都不算过份,合情合理,咱们农村历来都是这些规矩,热热闹闹的把媳妇迎进家门也是应当的。那么,怎样才能做到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将新媳妇迎进家门呢,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应该举行个结婚典礼仪式。现在问题是婚姻的主要当事人聂章咏同志在部队没有回来。这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光女方一个人,怎么结婚呀?后经两家共同商定,决定挑选一位女同志代表聂章咏充当临时“丈夫”,反正只是举行个结婚典礼仪式,并不实质性同房。说白了实际上就是装个样子给别人看看,在面子上也说得过去。经过充分酝酿,最后选定一同乡战友的家属,同时也是聂家本村的姑娘——聂某充当临时“丈夫”。整个结婚典礼仪式除了不同房以外,一切与实质意义的结婚别无二致。 虽说六指和蔡榨是两个不同的公社,其实两家相距并不算太远,也就是几公里路程。话说1976年某一天早上,男方的迎亲队伍按约定时间早早来到女方家,经过一番认真准备后,于上午十时许从娘家出发,抬着嫁妆,族拥着新娘子,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向婆家开进。需要说明的是,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车,结婚时不是用车接车送,全部都是步行,新娘子也不例外。再说湖北的农村那时的道路都是些水网稻田,没有硬化的土路,没有现在这么宽、这么好。更别说水泥公路了。当迎亲队伍走到半路时,突遇一行送花圈的人迎面而来,所有参加迎亲队伍全都大惊失色,感到非常尴尬,遂当即决定不走了,就站在原地不动。但是,你不走,别人走,对方一行人毫不客气的照走不误,快速迎面而来。由于那条道路实在太窄,根本上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交会时几乎都是擦肩而过。这件事在所有人员中引起十二分的不快,投下严重的心理阴影,成为永远挥之不去的阵痛。这就是村里人所说的“早有先兆”,(按当地土话说:叫兆头没讨好)。村民们迷信的认为:“这是聂家的运气不好,死人冲了活人的喜事,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老天不给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笔者认为:“早有先兆和死人冲活人喜事”这种说法没有科学根据,雷击三杰纯属意外事件,与送花圈没有任何关系,二者风马牛不相及。如果说硬把送花圈的事往雷击事件上套,纯粹是胡扯八道,无稽之谈。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A女士从部队回来以后,发现已怀孕数月,聂章咏同志牺牲时还没有生产。是牺牲以后才生的,是个胖小子。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聂章咏同志终究留下一点血脉。前年底笔者有幸见到“临时丈夫”聂大嫂,当面问她:“聂章咏的夫人、儿子近况怎样”?聂大嫂回答说:“儿子早就结婚了,已有孙子。这个女人命运不好,命中尅夫,她以后又先后嫁过两次人,两个男人都死了,现在仍是单身,就住在武昌”。当笔者听到这个话以后,心情十分沉重,除了叹息、同情,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请看下集:都是炮兵惹的祸) 三·都是炮兵惹的祸
《雷击三杰》事件发生后,战友们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副指导员吴家兴,知道内情的同志无不感叹的说:“哎!都是炮兵惹的祸。如果说当初他不是一心想当炮兵话,也不至于发生这场灾难。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吴家兴同志来自大别山老区,他的家乡就是我国著名的电视连续剧《中原突围》中的新四军第五师师部所在地——湖北省大悟县宣化店。也许是受解放区老革命的影响太深,也许是受电影、小说中的战斗故事影响,从小就立志当一名人民炮兵。吴家兴同志也是1948年出生的,初中文化,聪明睿智,头脑敏捷,能言善道,军事技术好,组织能力强,入伍前就是大队干部。如果说他没有两下子的话,别人不会选举他当干部,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能够成为一个数百人的大队当家人,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说明他的工作能力、水平在当地还是拔尖的,能够得到全队干部、群众的认可。否则,到不了这个位置上来。由于他一心想当炮兵,很早就有自已的宏伟蓝图,力求更高层次的发展,放着令人羨慕的大队长不当,却跑来当兵,说明他是个很有抱负,很了不起的年轻人。 当他如愿穿上绿军装,到达部队以后,却鬼使神差地被分到了五连,他一看五连是个步兵连队,不是理想中的炮兵连,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怎么也想不通,茶饭不思,夜不能眠,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他找到了二炮连带兵干部,那是把他从家乡一路带到部队的第一个熟人。当面要求要当炮兵,不当步兵。这位带兵干部看他心情这么迫切,又是刚刚入伍的新兵,如果不答应,又怕扫了他的兴致而有个三长两短,出现意外或差错,便同意了。吴家兴高高兴兴打起背包,就这样来到了二炮连。人虽然到了二炮连,但编制、实力,组织关系,供给关系仍在五连。事情很快反映到二营新兵连,(当时四团全部都在郑州支左,商丘以营为单位各成立一个新兵连)。新兵连的连长是五连连长刘广平,指导员是六连指导员孙洪庭。他俩一致认为:“新兵刚到部队,有想法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既然他想当炮兵,就干脆让他在炮兵连多住几天,不要搞得太急了,过段时间等情绪缓和下来后,再派人给他做做工作,把他接回来”。经过近一个星期《从老百姓到军人之间过渡》的新兵教育以后,吴家兴同志受到启发,觉得未经领导批准,私自跑到炮兵连来是不对的,违犯了部队纪律。这时五连的领导也觉得时机成熟,遂派专人到二炮连迎接吴家兴归建,吴连忙赔礼道歉,二话不说,打起背包高高兴兴的回到了五连。这件事按说是非常典型的,在新兵中造成不好的先例。也许是吴的运气太好,不但没有造成负面影响,反而在全连干部战士中留下极佳的映象,一致评价说:“这个兵不错,很懂道理”。从此以后,吴家兴同志一直被五连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在1968年入伍的这批兵中,提干也是比较早的。 吴家兴在五连工作期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一排,先是在一班当战士,次年当班长,1970年4月被提升为五连一排长。1974年下半年调任二炮连任副指导员。我们二营平时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战友跟他开玩笑说:“你小子当新兵时为当炮兵,巴心巴干的私自往二炮连跑,这回该如愿以偿了吧!不但当了炮兵,而且还还当了炮兵连队的头子,不用说,一至两年后指导员那个位置就是你的”。说得他哈哈大笑。事实也是如此,由于吴家兴同志各方面都很优秀,一直是营、团重点培养对象,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未来新星,却因一场雷击断送了大好前程,实在是让人痛心和惋惜.。有战友说:“吴家兴同志入伍后从最初想当炮兵开始,到真的当上了炮兵而结束,一路顺风顺水,事业有成,时间不过也就是那么几年,昙花一现,如果说不是当炮兵的话,也许不会过早凋谢,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有失偏颇,《雷击三杰》纯属偶然意外事件,这跟当炮兵没有任何关系,张五星、朱炳炎都是二炮连的老人,都在部队干了近20年,他们不都是好好的吗?何况全国还有那么多的炮兵。这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自然发威,我们又怎能预计得到呢? 吴家兴同志遭雷击后,虽经多方抢救,算是捡回一条命。据大悟的战友讲,由于这次雷击受伤太重,在抢救过程中又开胸腔折腾好几天,始终没有恢复元气,无法正常工作,转业地方后没活几年就去世了,至今已近30年了。笔者作为他们的同乡战友,又曾在部队一块学习、工作、开会、并肩战斗多年,彼此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对他们予以怀念。 左宝齐同志是河南义马人,1973年入伍,高中文化,入伍前就是公社民兵营长,是公社重领导点培养对象,入伍后积极要求上进,各项工作都走在前面,次年就当了班长,一个很有希望的未来新星却因这场意外事件而夭折,实在令人痛心。据此,特写这篇文章,以表达对他们三人的深切悼念。 2012、7、4.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