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书信选》第1封(重发件):
给老班长赵九现
敬爱的老班长: 您好!
四十二年前的今天,1970年10月17日,在我即将离开部队去西安上学前夕,您在赠给我的一个红皮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了这样九行字:
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
毛泽东
赠给战友 南方同志 政治坚定 技术优良 战友 赵九现 1970.10.17 这个笔记本长17.6厘米,宽12.6厘米,共100页,内有12张彩印插页,每张插页一面印白求恩故事彩图及故事文字,另一面印毛主席语录。您精心选购的这个笔记本和您寄予厚望与深情的赠言,是一份宝贵的礼物,我已经珍藏了四十二年,今天,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您送给我的这份礼物,就在我手中,就在我眼前。自然,它不再崭新,不再是空白。它原本鲜红的封面暗淡了,尘封的痕迹揩拭不净,但是它的内页仍然整洁。翻开它,那些页面上,有我从1971年8月24日至1972年6月3日所作的课堂笔记。这些笔记的内容,是我认为重要而有选择地记录的。在过去的岁月里,无论什么时候看这个笔记本,我就想起您,敬爱的老班长,我就想起您的情谊和我们充满友爱的战斗生活,我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奋发向上的日子和那些早已逝去美妙的年华。如今,所有的见证和纪念,似乎都浓缩在这个笔记本中,让我永远不忘友谊长存的青春岁月。 老班长,我们相逢的时候,正是兴旺的季节,年轻的生命像初升的太阳,理想和希望在胸中燃烧;在那个属于我们的时代,青春似火,热血如潮,是那样激烈昂扬,那样鲜活壮美。可是谁能料到,转眼之间,这一切都成为过去,留给我们的,只有长久的回忆,无尽的想念。
1968年春,在河南商丘军营,3月下旬的一天,和我同时入伍的八个新兵在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后分到卫生队,我们中有六人被编入全团独一无二,而且人数最多的护士班。尽管这六个人是从一千多名新兵中挑选出来的,同伴们都为此而高兴,我却不是这样,我以为从医不如我愿,因此抱有某种情绪。您后来告诉我,在同来这些新兵中,最惹您注意的是我,您担心我不好带,您或许是看出了我的那种情绪和傲岸不覊的性格。如今说来自觉惭愧:因为不知天高地厚,从穿上军装那天开始,一个当将军的梦想就在我心中盘旋;然而进入军营不久,因为当了卫生员,这个梦想一下子被打破了,一种挫折感和难以驯服的少年意气,让我看上去有些不好惹。但是,因为有您的帮助,我总算没落后,而且竟然在一年后接您的班,也当了班长,然而那毕竟是因为您进步了——当了干部,我才跟着进步的。
您知道,在当班长之前,我还当了半年文书。这是因为,卫生队领导发现,我还有那么点文学特长,于是特别爱惜,入伍不到半年就让我从事机要事务。其间,我曾几次受命去师团两级有关部门执笔撰写重要材料。大约我出手的文字还算不俗,上级有了调动我的意图,但是领导还是坚决要把我留在卫生队。这无疑阻碍了我的“前程”,我当时固然有想法,可是我知道,那些可敬的领导是把我当宝贝,以为我是堪当重任的可造之才。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前程”他们早有盘算,送我上大学就他们预想的安排。
如果说部队是个大学校,您就是我的老师,同时是我的兄长,您教授给我许多东西。在我们当新兵的日子里,您像爱护小弟弟一样爱护大家,也同样爱护我,我们像亲兄弟一样亲。在密切的交往中,您还留给我另一个终身纪念——吸烟。那是和您在营房东边的菜地里谈心开始的。那时您抽“黄金叶”,开始您一支、两支地给我抽,没多久便整包相赠了。相处的日子长,谈心机会也多,我想我不能老抽您的烟,于是就自己买,也像模像样地抽起来。从那时至今,我抽烟的历史已经有四十三年了,这伴随生命的嗜好,把我和您长久地联系在一起,从来就没有分开。
屈指数来,从我们相逢时算起,至今将近四十五年,而我们的分别,也已经过去三十六年。在这漫长岁月里,想念绵延。前些天,黄爱谋把他在网上和您的女儿赵萍的谈话记录发给我,我看了,这更增加了对您的挂念。没想到,您还那样操劳,尽管没法子改变环境,但心情要好些才是。听黄爱谋说,他要请您来武汉,在这里住些日子,散散心,我很高兴。可是很快又说您丢不开家里的事,老人和嫂子身体不好,您不能来。我不免失望,又有些担心。但愿您一定保重,待嫂子康复后一同前来,我们盼望着见面的日子。
您和武医生有过联系吗?我也很想他。前些年,他来武汉开会,到我家里来过一次,但连坐都没坐,打个照面就走了。几十年光阴,世事沧桑,故人难聚,想来不胜感叹。
敬爱老班长,是青春岁月的美丽,是战斗友谊的纯洁,是火热情怀的崇高,是理想途程的远大,是时代步伐的壮阔,是军旅生涯的豪迈,让我们记住了,永远地记了曾经的一切。而这一切,是我们生命中的珍宝,永远闪耀着不灭光辉。于是我们眷念过往的时空,深情回望旧日的光阴。然而年华似水,青春不再,如今我们都成了老人,这就是生命历程。我们无法返回往昔,可是,敬爱的老班长,但愿我们能像青春时代一样健康快乐。
这封信是从2012年10月17日深夜开始写的,现在已是18日凌晨4点了。要说的话还很多,好在来日方长,我们还有聚会的日子。今天就写到这。请您代我向嫂子及全家问好!
最后,我要说的还是那句话:祝您健康快乐!
当年的新兵李南方 2012年10月17日~18日于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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