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宁宁 《难忘的试验》（修改稿）

2008-10-14 20:22:41
去年的七月，突然接到了原二师后勤部明唤新大哥的电话，几经辗转，他终于通过亲临我退休前的部队，寻找到了我这个离开二师家园失散多年的战友妹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我在找，李军大姐在找，这次回武汉访友，原二师医院的战友：小老兵周谊东、你们的排长汪文海、卫生科助理张同咏、还有长春的李利青、、、都拜托我在找，大家都在打听你，尤其惦念你的身体。”“身体，三十多年了，他（她）们还念着我的身体呢？”顿时，我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更控制不住那咚咚跳的心，潜伏在心底的军营往事像电影在眼前闪。试验，那场难忘的试验就这样第一时间被勾了出来。
  
   那是72年的一天上午，离午间开饭不到一小时了，我在宿舍突然听一名准备换班吃饭的女兵进来急匆匆地说：“完了，又出输液反应了，那个病号寒战的缩成一团。”怎么又反应一个？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前两天刚出现一个，这种情况过去很少出现，院里、所里对三查七对、无菌操作的要求非常严格，班里的每个卫生员在做治疗时，总是慎之又慎、、、、我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匆忙向医护办公室跑去。
    办公室里围了一些人，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患者已给与了相应的处置，眼下稳定些了”。“什么原因呢？”“这个问题不找出，说不定还会出现第三个、第四个”。“两次输液都加了50%高渗糖，是不是咱院药厂的制剂有问题？”这时，有人提出：“如果怀疑制剂有问题，咱们可以去找药局，问题是这次输液刚好漏入皮下一些，恰恰高渗糖本身的刺激，也可引起机体反应啊。”“要不，这样吧，你们现在就给我推几支，看看没漏皮下，是否也出现反应？”我知道说这话的是那位病号的经治医生，出了这样的事，她是着急呀！可眼下所里医生少的可怜，一个人管好多病号，那哪成啊。于是，我脑袋里啥都不想了，边往前挤边说：“既然决定试试，啥都别说了，给我推吧。”这时只见“让我试！”“给我推！”喊声一片，所里的男兵、女兵纷纷往前上，瞬间伸出了好多个手臂。尽管那挽起草绿色军袖的手臂一个个都还是那么细嫩，可她们使劲的一个比一个往前伸，其中好几个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啊。我当兵前就是老三届的知青、共产党员，不仅年龄比她们大，身体素质也经受过考验，这种场合咋能让小妹妹们上阵呢。我争抢着挤到了最前面说：“抓紧时间别争了，还是让我来，我是下乡时就挣一等工分的体格，就是发点烧也不算啥，咱经过。”大家呛呛半天，“终于决定了给我推50%葡萄糖100毫升试验一下。
    静脉注射开始了，我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有点争了头功那样的感觉。入伍以来，咱院、咱所不管老兵、新兵、男兵、女兵、包括象英英、小冀、一红那帮小孩兵，在家打针时可能还得妈妈哄，如今哪个没在自己身上练过。止血、包扎、固定、搬运，皮下、皮内、静推、静注，还有针灸技术，连上6.26治疗仪，带的肌肉一蹦一蹦的，脸上不都笑呵呵的、、、。可是，没想到的事发生了。我咋开始觉得注射的那根血管热剌剌的，接着很快就象小刀沿着血管壁在刮，我推过葡萄糖，没这感觉，咋象在往里推酒精？我疼的心里蹦蹦的，咬牙挺着，一看，才推60来毫升，浓度高、血管细、一刺激更推不动，实在太疼了，可咱是党员，自告奋勇推糖，半道喊疼退下来，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忍着忍着再忍着，那间仿佛也凝固住了，大家都盯着针管的移动，替推的人使劲。突然，吃饭的号响了，还剩20来毫升，医生说：“就这样差不多能说明问题了，拔针吧，别耽误大伙集合就餐。”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时才感到后背背冰样凉，衬衣裤好象全湿透了，忘了是谁当时还开玩笑的说：“这咋紧张的满头大汗呢、、、、。”
    针拔出来了，就等静观后效了，我假装笑呵呵地和大家一块儿赶紧集合去就餐。那时的战士灶大多时候就在食堂门口就餐，有几个桌子，没凳子，站着比蹲着吃得多。记得那天食堂的伙食还不错，好像就是那种我们北方没有的蒸面条，平时我可爱吃了，吃着碗里的还想着笼里的。可是，今天不知咋的一点胃口也没有，好像还开始有些恶心，心想：肯定是推糖后不觉饿了。头咋开始发晕呢？心有点揪揪着，腿也越来越站不住了。

我赶紧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宿舍走，一头扎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了。好像有人吃饭回来了，有人走过来了，忘记是谁喊了声：“快看宁宁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呀!头好烫呀！接着，屋里的人好象来了一拨又一拨，有人嘀咕着什么，迷迷糊糊中大家帮我住进了咱内科病房。医生、所长、赶紧给我检查，有人验血，有人打针做处置，真把大伙忙坏了。傍晚时，热度渐渐退了些，我感觉自己的头清凉了些，看见大伙为我忙呼着，急成那个样子，心里很过意不去。我想起来，可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点也拿不起个来。想当年下乡那会儿，全身起五、六个大疖子，连淋巴结都肿起来了，还不照样开拖拉机、摇大犁，这回咋那囊呢。接着，我发现医生、所长、甚至院长来的更勤了，神色一点也没轻松。（后来得知，当天急查血像，白细胞仅2100；次日，1700；继之，红细胞、血小板即全血细胞均下降）接下来的日子里，所里的干部、战士、男兵、女兵一遍遍的来病房门口看我，叮嘱我注意这、注意那的，都快成祥林嫂了。为防交叉感染，我住在一个单间病房，他（她）们托值班的战友捎来诚挚的问候，院里还从商丘县请来了河南医学院带大学生实习的血液科教授来会诊。据说：经过紧急调查和会诊，原来这是药厂产生霉菌的一批处理葡萄糖液体，那年代管理制剂的战士大多缺乏正规学习和训练，个别人不懂，又不太负责任，私自把这批药品重新高压了一遍，就以为万事大吉了，混入其它正规液体一起发送病房。这批输液反应，先后三人，其中我的静推量大些，除出现输液反应外，偏偏又遇上我系过敏性体质，带霉菌的液体虽经再次高压，菌体死亡，但其仍系异体蛋白碎片，在我体内发生过敏反应，造成骨髓造血抑制，从而导致全血细胞的减少。
    问题找到了，当然这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院里针对此事件进一步整顿了药厂、制剂室，更加严格了医院的各项规章制度，同时那位医生好像也受到了批评。我在院里所里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下，在医生同志的精心治疗下，在护士长及所里全体战友的关心呵护下，机体的各项指标开始了缓慢的、逐渐的恢复。后来，不少得知此事的人问过我：“那时，你害怕没有？要是恢复不过来咋办呢？”几年后妈妈也曾问过我：“发生了那大的事，你咋从未和家里说呢？”说实话，我真的没觉得害怕。虽然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适，但每天有那么多的领导、战友围着你转、为你操心、问寒问暖关怀备至，有着他（她）们的关爱和守护，我不害怕，也没时间害怕。况且那时，我家五口人分居五处，家只是一座空城，内科所就是我的家，领导和战友就是我的父母、兄弟、姐妹。特别是恢复期时，大家给我送来那些好吃的，好喝的、有家的医生还亲自送来自家炖的补品。每当晚饭后，我的病房就像内科的小俱乐部，说的、笑的、唱的，乐的，南腔北调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不时的飘出窗外，哪里还来得了害怕呀！
    那次试验，虽然在身体里留下了一定的伤痛，（至今白细胞仅3000左右，粒细胞、血小板也很低）工作强度稍大、稍用些许药物，白细胞就直线下降。在武汉军区田径队备战全军运动会时，训练强度刚一上，反应就跟上来了，低热、白细胞立马下降，最低达1300.短跑的钉子鞋在脚后跟磨掉一小块皮就总不愈合，还得劳烦管我的那位经治医生紧盯着亲自押送到外科换药，生怕感染扩散。最终军区总院结论：不适宜剧烈运动，从而使我这个从小就经过市体校系统训练的田径小苗早早就结束了运动生涯。后来在从事临床工作中，又因身体原因不能熬夜、值夜班（儿科夜班最忙）而年纪轻轻、早早蹲卫生所。当年那股拼命三郎的劲头，只好收敛一些，毕竟缺少了些拼搏的本钱。然而正是经历了那场试验，使我切身体会到了部队大家庭的温暖，体会到了战友的情深。多少年来，这情与爱始终留涟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战友，我的亲人，我也想念你们！想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想我们挥洒青春热血的点点滴滴的历程。     在那个火热的年代，仅仅尽我的所能进行了一次自觉的试验，没想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得到了昔日战友们的关爱。大家一再地询问我眼下的身体状况，一遍一遍地嘱咐多加保重身体。利青战友几天未在网上见到我，都要打过电话询问。。我在深深感动的同时，心底里是多么的不好意思啊。三十六年来我从未懊恼与后悔。也许有人会说：那是错误试验带来的无谓牺牲，而我把它看成是奉献青春的印记。在那个火热的年代，在当时部队那个充满正气的氛围中，青春的热血时刻都鼓动着我们勇往直前。那时即便我不去做，同样有很多战友会争先恐后去做，大家会把这看成是一种“光荣”。那个年代的战士，不都是那个样子吗。与此同时，回过头看：那时强调“突出政治”“运动第一”，很多科学的东西受到弱视，部队的专业素质、医疗技术水平尚有限，出现这样的试验也不足为怪。那次试验在战友们的心中难忘，而试验后战友们给与我的呵护和关爱更让我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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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树青
2008-10-16 10:23
感動的我眼淚直涌。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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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铭志
真的改得好！
2008-10-16 18:48

   真的改得好，我想一定达到了聂总编的要求，堪称修改后的“样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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