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过兵的人很少有没站过哨的,站哨还要有口令,这个我过去只在电影里戏剧里见过,比如,在奇袭白虎团里有一句,一方说,古伦木,另一方说,欧巴,不知说的是美语还是韩语。知道这句口令是在文革时期,父母都到五七干校劳动,家里只有我和弟弟妹妹,每次回家敲门,必得先对上这句暗号才开门,我们为有这样的实践机会很是得意。因为如果父母在家,他们不但不会和你对口令,弄不好还会因为他们挨批心情不好,而你又不合时宜的犯贱,少不得会有一顿皮肉之苦等着你。所以,那个特殊时期倒给我们制造了些许的快乐。 七零年末在师医院也开始站哨,也有口令,这些口令往往由两个字的名词组成,如战斗、胜利、面貌等等,因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说话口音南腔北调,把口令传错的事也时有发生,比如前几班哨是面貌,慢慢就演变成了棉帽,到第二天交回口令时,不知从哪一班上就变成了军帽。气的书记发狠追查,最后也没查出从哪一班哨开始出了错。 师医院是夜间流动哨,男兵一人一班,女兵两人一班,每班一小时,那时刚当兵,有次站哨还虚惊了一场。 事情先从炊事班潘三九说起,潘三九医院的人都知道,忠厚老实,默默无闻,是在平凡的炊事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事迹的模范人物,多次立功受奖。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老实人,竟大大的忽悠了我们小女兵一把。 那天吃晚饭时,我和外科小女兵小华说起我们夜间一起站哨。小华当时只有十四岁,古灵精怪,生得很漂亮,下巴上长了一颗美人痣,有人说她像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古兰丹姆,她气的找班长哭了一场,因为古兰丹姆下巴上也有一颗美人痣,但却是个女特务。要是现在,说哪个女孩子长得像明星,恐怕高兴还来不及,管他是女特务还是女英雄,你看不同时期的审美取向就有这么大的差异。 潘三九听说我们晚上站哨,就给我们上课,说两个人的流动哨千万不要并排走,那样被敌人一抓就是两个,要一前一后,一个被抓另一个还有机会逃脱报信,我们两个小女兵瞪大了眼睛听他一本正经的忽悠,当真就按他说的办。 正值寒冬,深夜北风呼号,风声带着尖利的哨音,我和小华上岗了。小华年龄比我小,但比我早半个月穿上了军装,因此我俩都认同她是老兵,她命令我走在后面,距离三米左右,我只能服从,谁让我是新兵呢?我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回头看,因为我老觉得背后有脚步声,有人在跟着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纯属紧张所致。我们非常负责的从医院大门走过太平间旁边的小路,走过礼堂后面的白菜地,走到最后面的传染科,再从传染科折回,走遍医院的角角落落,决不让一个坏人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两人始终保持一前一后格局。当走到院部那里,出了岔子。 院部位于礼堂的偏东偏北一点,院落呈口字去掉下面一横的半封闭形状,除了院办公室,还住着院领导家属,不像一排排病房那里偶有灯火,这里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由于院落的结构,感觉这里风更大,哨声更尖利。正走着,我突然听到前面小华传来一种被人扼住了喉咙挣扎着发出的声音,坏了,看来还真有事了。 当时我脑海中并没有出现英雄人物的形象,也没有顾得上分析究竟是苏修特务,还是医院旁边的劳改砖场的犯人,本能的转身就往回跑,往灯火通明的病房值班室跑,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我分析这是擒了小华又擒我来了,我跑得飞快,创造了我的人生赛跑记录,人在恐惧的时候是能够超常发挥的,后面追赶我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几乎与我并驾齐驱,我只有再加快速度,嗓子冒烟,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趁着不远处值班室的光亮,我扭头一看,猜猜是谁?竟是小华。 我们已跑到值班室门前,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出了什么事,小华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我为什么要跑,我一听就来气了,不是你遇到什么事了?我听见你不对劲才跑的。小华喘着粗气说,院部一根晾衣服的铁丝刚好卡住我脖子,我听见你跑我才跟着跑。 我想起来,院部门前是有晾衣服的铁丝,经常挂着大人孩子的衣服。 我们俩对着大喘粗气,每人都是满头大汗,手脚冰凉,镇定了半天,看了看值班室的表,已到了交班时刻。 这件事,成了我们心中的秘密,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从此,我们站哨时坚定不移的并排向前走,再也不信潘三九那个厨子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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