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发一篇梁立真博客

１９６５年春，我们连队千里行军到了豫南的“薄山水库”。
因为我当兵的那个团队（８１８６部队）是武汉军区的“学习毛主席著作模范党委中心组”，部队成了“全训团”，要随时上前线，到越南参加“援越抗美”的实战。越南是水网稻田多的丛林地形，训练中不仅人人要“会五枪”（步枪、手枪、轻机枪、重机枪和高射机枪）和“开四炮”（“７５无后座力炮”、“１２０炮”、“８２炮”和“６０炮”），而且人人必须学会在海战与陆战中游泳，至少能在静水中善游２～３千米，甚至武装泅渡游泳（背上２０公斤负重）的子弹、枪支、炸药和生活一天半的水与干粮等）。
我一到“薄山水库”仅在１个月中，在那里已学了全能军事武器射击，游泳也可在静水中负重游３８００米了。我就成了连队的“军事训练尖子”，经常可以上岸“踱步”（自由地玩耍）。有一天，我碰上了炊事班长赵狗牙（真名实姓），这是个没有上一天学的文盲老兵，人非常忠厚老诚。他要我帮助他写几段“祭文”。我就采访“祭谁？”的全部人与事。
原来，炊事班前任的老班长名金水木，由于把我们连队的伙食整治得成了全团的模范食堂，得过３任团长的亲自表彰。金水木也就破格地提拔为连队第３排的排长了，这个排是高射机枪排。金水木没有太多时间搞训练，就突击性地请士兵们帮助学会了打高射机枪。为了把自已打造成文武双全的指挥员，金水木就随部队来了“薄山水库”。驻营于这个我们现在驻营的小山村内。那年金水木年方２７岁，文化不多，人很精干。当了排长可以单独住一室，他就择了个有株古树的独屋旁靠窗口睡觉。说是独屋，只是他一人可以单独处一室，１０米外仍然有连队的炊事班和第３排的士兵们住睡着。当时部队刚放发新型单人蚊帐，洁白又漂亮，金水木睡午觉，就把蚊帐的挂钩用一根小铁丝挂靠在古树上，新鲜的山内和水面上的空气就直接从外吹入了午睡中金水木呼吸的鼻腔内，非常怡人舒畅。挂好蚊帐的次日午睡时，突然暴雨中暴雷响起。连长张兆濂是个文化教员出身的指挥员，立即叫通讯员要全连防山地的暴雷伤人的安全问题。可是，就在通讯员没有达到第３排前，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响，金水木的手臂中雷了，全身起了大火，雷电就是随着那棵古树，再随时着那根导电的小铁丝进入金水木身体的……
“我们老班长、我们的３排长，他就这样地牺牲了……！”赵狗牙哭泣着介绍了这一切。
张连长也来了，我就很快起草了这个《哭金水木祭文》千字的悼词。当天，连长率着全连，在那棵经过雷劈人亡后的半截子古树下，我们严肃地立正行礼，向已逝世一整年的金水木排长默哀。悼词由赵狗牙亲自念，赵狗牙是金水木提拔的班长，他是正正规规地跪在草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着诵读这篇祭文的。张连长则是大声地也威严地说：“金排长用他的血泪，为我们的训练安全提供了严肃的参照。人与自然要和谐，而人必须懂得自然的科学知识，也得严格守自然的规律与部队的日常规章制度和纪律。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我们一定做好！”全连７６人异口同声地高声答道。
这就是４４年前我没有亲面过的金水木之死，而永远留下来了的这个历史真人的悲痛历史教训事实。这次祭祀，长久在我的眼前浮现着，指导着我的生活一切。
１９６８年４月，我在开封警备区司令部做新闻报道领导人。有一天，司令员兼团长成喜臣电话对我说：“你的老连队来了个排长，非要找你帮助一件大事。快来吧！”
我到司令部一见，是我那个老连队的２排长刘允进，他一见我也忙抢着说：“你得帮助我呢，我们在开封烂坟岗找了４遍，就一直找不见段守文的坟墓地址……”
一听是这回事，我思绪也乱了。
当时，我把其他事都停下来，立即上了团长派出的一辆专门军队大卡车。我和刘允进挤着坐在副驾驶员位置上。段守文的家乡来的哥哥和亲戚一群人站立在卡车大车车厢内。
段守文是与我一同从湖北大悟县入伍的，他还是我在大悟第三中学的同一年级的同学，他在乙班、我在丁班（这是按年龄分班的，段比我大两岁，我才１１岁半）。而到部队半年后，段守文竟身患了肾炎，经常住院和看病。而一回连队，他很努力，当时部队要求学习越南语。段守文高中毕业时学的俄罗斯语言本来很好，这次学越南语又勤奋用功，在连队统一考试中，得了第一名。于是，团里就组织每一个连队的第一名统一学习“开小灶”，段守文比我们学会更多的越南话了，就成了我们连队的越南话“教官”。连长要求“每天晚上点名后集中学２０分钟外语”时段中，连长总叫段守文立在队列前，带领全连学习越南话。我因是“革命军人委员会的副主任”兼做连队的宣传委员，还兼团支部副书记，就要求已是共青团员的段守文写几次黑板报文稿。段守文做得很认真。我多次表彰过他，甚至在年终，我特别地向连长张兆濂和指导员程兴政申请了一次：给予段守文口头嘉奖。
段守文病逝时，我们团的部队正在开封经历江青为首的四人帮掀起的“文攻武卫”“大动乱”岁月，我们全力以赴地在制止武斗升级。我因被纺织女工用“剑剌倒”昏迷后部队抢救送进了１５５医院。我醒来后，又为写好第８连炊事班长沈世金的用身体堵车救了上千万的群众和部队指战员生命英雄事迹，就在１５５医院采访。偶然发现了段守文的名字挂在一张病床上。这才知道段守文在这里住院了，过去我不知道啊。当时，我们团进入开封时，团直属队的４个连队只有通信连和特务连来了开封，我的老连队“７５无后座力炮连”在商邱有新任务就没有来开封。段守文已住院３个月，可是，因为大规模武斗发生，１５５医院许多医生和护士也吓得逃跑起来。一时疏于管理。段守文的病情恶化时，身边没有医护人员，就更加严重了。我见段守文时，他高度昏迷着。我还四处找医生来抢求他，然而，无力回天，段守文就这样地离开了人间……
当天，１５５医院像平时埋葬伤病人员尸体一样，用一般的殡葬车，一次拉了部队６个男女死亡人员的尸体。正要走时，我听说其中有段守文的遗体，就叫车停下，我登上车去为这位老同学送最后一程。医院更是利用了我，说他们差人手，要求我能一起跟车到现场帮助掩埋。我那天考虑车回来时正好可以路过我的老连队副连长代安良所在开封“支左”的一个工厂，就同意了。
掩埋中，我专门关注了段守文的墓穴，是请的当地老乡农民们挖空一个可以放下简单扼要棺木的土穴。在掩土时，我曾有意识地找了一块长扁木牌子，用身上的钢笔在木牌上写下了“湖北大悟１９６４年入伍军人段守文之墓”１８个字，然后插在坟墓上的泥土里，让字能露出来使人一眼可知。临别了，我还再一次向段守文的坟墓敬了个端正的军礼。同时，我登上军车时，掏出了身边带的那个“禄莱佛莱１２０双镜头照相机”，站在车厢内，给这个新坟墓拍摄了一次。可是，当我在军部交给文化处的老摄影家马午老哥冲洗时，他笑着说：“一张好艺术照片！”原来，段守文坟墓没有在像片内，却是个空镜头，照的是３株很有特点的树梢和一个做窝巢的２只老鸟，形状像乌鸦也像喜鹊。我和马午分析了半天，可能是我在拍照时军车正在开动，造成我的镜头拍摄方向的偏误问题。后来，我到代安良工厂去看他支左的一群我们团的战友时，讲起了段守文死后我帮助埋葬竟没有照上坟墓却出现了有窝巢的鸟类，工厂的男女工人还嘲笑说：“这个死人可能很冤枉，灵魂不走，弄乱了你的思路，是想请你为他申冤！因为他没有住处和安身处嘛……”
也许刘允进在寻找段守文的坟墓前，记住了代安良的这次与我的谈话吧？所以刘允进没有找到段守文坟墓就去找我了。
在军车行进中，我与刘允进谈起了这一些话后，就寻思：我会找出这个坟墓的。
果然，我一到这个乱坟岗的草木地方，在遍地的乱树杂木生长带中，首先就从空中寻找我在照片上印象的那些树梢与鸟窝。时隔半年多了，鸟类之窝可能被猎人戮坏了，但那些树梢是看了出来的。我很快确定了段守文的那个坟墓位置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找到我插下的坟墓碑牌子。估计此乱坟岗遭遇过掘墓人们的“折腾”，段守文的尸体可能也早被野兽们吃光了，原坟墓处，只留下一个塌陷的大洞穴，凄惨难睹！
段守文的哥和亲戚们大声哭泣，撕心裂肺……
时正午，我也早餐没吃过，午餐更没有地方吃。我悄悄问刘允进：“怎么解决这些人的肚子问题？”刘允进说：商邱来时，只带了２００元钱，吃喝都很难……我一下决心，手一挥：“回１５５医院！”
司机是相信我的能力的，刘允进当然更相信我会找到一餐饭吃的。
但是，进入医院后，已是１３时整了，午餐都开完了。我横下心，叫司机把军车直开院务处旁的一个小饭堂。还堵住一个认识的管理员老王的面前，他正想下班回家去，手里包了一包可能是好吃食品吧？我跳下地，拽住他就说：“伙计，帮忙，商邱六团的死人家属没有午饭吃……”这个老王也很“牛皮”，他也认识我，就想脱手，说：“找我有屁用？吃饭外面有餐馆嘛，你们自已……”他的话没有吃完，我就夺下他手的“美食”，抢着堵他的话：“这死人是在医院发生的，家属从湖北赶来商邱，又赶来开封，警备区司令部叫我来帮助处理此事的。伙计，这是公事，请你一定帮助了！”
这个管理员知道我在医院采访时，与医院院长和主任都很熟悉，就软下来了，说：“吃一餐可以，你得开个收条来？”
我知道他害怕不好走帐，这好处理。我就说：“条子开１０个没有问题，请帮助先开饭吧。”
老王还是通情达理的，就叫正下班的３个炊事员马上捅开灶火，为我们做了６菜两汤的热饭。半小时后，老王要我“签条子”，我说：“我签名有用？好，签！”可我一看，写了１３０元钱的条子。我认真一想：这条子要送到警备区司令部时，谁都不会理此事：钱太少，成喜臣司令不会愿意批；送到我那第６团政治处，温兴仁副主任也不愿意批的：医院一餐饭与团部何干？我自然就笑着大笔一挥签下了我名字的龙飞风舞的书法名字！但是，我仍然很为老王着想，就在把签字的条子再交给他手中时说：“你找谁讨这笔钱？”他也楞了，就发愁地问我：“你说找谁好？”
我就一掌击在他的肩膀上，悄悄地说：“送给院长才真正是没有问题的好事：因为你为医院堵了死人家属告你们医院失职的口啊！”
就在我说这话时，恰好帮助救治过我的副院长（专家）路经这里，听到了我的说话，接过那张条子看了一眼，对我忙说：“梁记者，十分感谢你帮助了我们的忙。”他接着把条子放入自已口袋中，对老王大声说：“这钱我们自已出是对的。”又转身对我说：“梁记者，你看看，他们还要我们帮助点什么吗？”我立即抓住大好机会，思索着说：“副院长，人家都是穷苦农民，连路费也没有，死人的尸体也净光光了……能不能让家属们在开封住一夜，医院给适当的怃恤呢？”
“好。好，应该，应该。”他挥手叫老王带刘允进与段守文的家人进入医院招待所，帮助办理好住宿手续。
据我后来所知：医院为了挽回政治影响与医患关系上的损失，为段守文的亲人家属来人们，都报销了全部的来回路资，同时让这些家属在医院都做了一次免费身体普查。临上火车站，由这名副院长兼专家亲自送上火车。
我在段守文的亲人们回大悟上火车站前，特地请假去送别，并请这位副院长亲自签字，出具了一纸《死亡证明书》。
据以后大悟来人对我说：就是这一纸《死亡证明书》，大悟县民政局以此为凭证，给段守文一个烈士名份了。
现在想起历史上发生的这些“清明祭”故事，我感触很多：人总是会死亡的，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之一，问题是活着的人，特别是有权有势的人，应该如何为已死去了的人正确的“盖棺定论”，进行恰如其分地评说；对于现实中又因为医院出了问题，或社会性问题产生了实实在在的问题的病患者或残疾人，应该如何按照既定的政策法令给予恰如其分地补助、救治和怃恤呢？这是我们每一年清明节前后，党、国家、军队和人民，都会遇到、都要紧急处理和都要面对的大事啊！
凡是阅读到此聊天博客的朋友们、权人们、钱人们，敬请三思再三思了。这是我聊天的真正意义了。
（２００８年４月６日２２时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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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感动，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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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人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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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立真是我们二师人，他的两次“清明祭”，写的实实在在，看后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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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立真是我们二师人，他的两次“清明祭”，写的实实在在，看后感人。

非常感人！

老梁是一个实在的好人啊！佩服！

现在想起历史上发生的这些“清明祭”故事，我感触很多：人总是会死亡的，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之一，问题是活着的人，特别是有权有势的人，应该如何为已死去了的人正确的“盖棺定论”，进行恰如其分地评说；对于现实中又因为医院出了问题，或社会性问题产生了实实在在的问题的病患者或残疾人，应该如何按照既定的政策法令给予恰如其分地补助、救治和怃恤呢？这是我们每一年清明节前后，党、国家、军队和人民，都会遇到、都要紧急处理和都要面对的大事啊！
凡是阅读到此聊天博客的朋友们、权人们、钱人们，敬请三思再三思了。这是我聊天的真正意义了。
（２００８年４月６日２２时撰写）
老梁看的很深的

十分感人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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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品文章，深切感人！

以祭文论时代,感人!

珍品、真人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