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2021-7-18 23: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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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4 天 [LV.2]偶尔看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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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对枪炮兵器有了好奇。也许是生在军营,长在军营的缘故,满目军旅草绿色,加之《南征北战》、《英雄儿女》之类的军事题材电影看多了,不免有些原本属于男孩的想法:参军扛枪,英姿飒爽,一直是儿时的梦想。
一
刚记事时,在豫东商丘的军营大院里,经常看到兵叔叔们举枪操练,投弹刺杀,摸爬滚打,一切如电影里的场景般。最早摸的真枪,是父亲的手枪。父亲跟别人家的父亲不一样,他经常深更半夜回家,有时数日不着家,母亲常说是出差了,也听到过父亲对母亲讲,破了什么什么案。那时也不知父亲出的什么差,等他出差回来,就时常发觉父亲的枕头下,或是抽屉里有支乌黑闪亮的手枪,觉得很神秘,也好奇。有次我竟然双手举起了枪,对着家里的窗户,学做电影里的英雄打枪那样,父亲发现后好一顿训斥。以后知道,父亲的枪不能随便乱动。
小学二年级时,随家到了古城开封的军部大院。那时上学没有家庭作业,有时晚上跟着父亲去他的办公室玩耍,办公室的里间有个暗室,里面总是亮着红红的灯,除了大大小小的试剂瓶子,盛着药水的塑料方盒,还有一直流淌着自来水的水龙头。父亲经常在暗室里赶洗照片,记忆里影响最深刻最可怕的,要数墙上经常挂着的照片了,上面总有各种样式的枪弹,身上带血的死人,剃了光头的人像。印象中,父亲经常与枪的事儿打交道,与枪有关的事都是大事。
二
人生幸事莫过于实现梦想。17岁那年,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了新军装,当了兵,就在我出生的陆军第二师医院,成为一名女战士,也算是个土生土长的二师人。许多年后,每当与朋友、战友们闲聊时,也时常谈起当兵的话题,聊起扛枪的事儿。因为当兵就意味着扛枪,可当过兵,不一定都能真正扛过枪,打过枪,尤其是女军人。我扛过,也打过,扛的还是双枪,五四式手枪和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那还是在浙江中部的陆军第三师射击队的时候。
时值1982年,调离陆二师已4年,20出头的我在三师医院任护士。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已是军官,也老大不小的了,咋又跟着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现在想来,只能说是鬼使神差,人有时是被感觉牵着走的,心中念着梦,也搓着事,不为别的,只为追寻儿时的梦,也因结识了ping,他在该师H团当干事,而射击集训队就在H团,无非是想着能时常见着他。ping最初似乎不那么支持我,“训练很苦,选拔赛射击时别打得太好呵?!”他不止一次提醒过我。
记得当初,师里为组团参加集团军射击比赛而组建了射击集训队,在队员选拔赛时,全师的女军人几乎都参加了。当接过半自动步枪的那一刻,真正军人的感觉,让我腾然振作,想起在军区护校时打靶的情景,每个学员只有三发子弹的体验,但也让我兴奋了多日。“卧姿装子弹”,随着指挥员口令下达,我跨步、卧倒进入靶位,尽管持枪、装子弹的动作有些迟缓,凭着在军校时对射击要领的记忆,还是动作完整地进入射击状态。“啪、啪、啪”,伴随着震耳的枪声,我也瞄准了靶心,扣动了生硬的扳机,着实过了一回枪瘾。十发全中,七十八环,我打的?不太相信,战友们的夸奖让我兴奋,喜滋滋的我早把ping的话丢在了脑后。“逞能,就等着吃苦头吧”,ping的责备为时已晚。是呀,上了师集训队的名册,就得去参加训练和比赛。可持枪瞄准就击发,自然而然的事,能故意打不及格吗。再说啦,谁让他总是吹嘘,他在步校的射击科目何等的优秀,那就比试比试吧。
那回我真的赶上了吃苦头的差事,但也英姿飒爽了一回,在营区里很是显摆。现在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会依然如故,因为那次封闭式集中训练,让我真正领悟到了兵与枪械浑然一体的真谛,枪法提高了许多,还命中了ping。
三
20多名男女兵组成的师射击队很快集中训练了。射击队里云集了全师的射击高手,女队员中有林华、高虹、袁春花等6人,我是队员中惟一的女军官。“不管你们以前是干啥的,今后要按我的教程强化训练”,第一天训练,就领教了队长威严的训话,他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早有耳闻,队长姓袁,J团副连长,曾是集团军的射击标兵、刺杀标兵,惟独文化程度不高。 一米 八的他曾在刺杀训练中刺中对方腹部,虽是木枪,因拼杀过猛,导致对方脾破裂内出血,那战士后因救治不及时而亡,师里定为训练意外伤亡,那以后,没人敢与他对刺。袁是第一次担当师射击队长兼教官,训练女兵更是头一回。别看他上大课时凶巴巴的,讲解射击要领滴水不漏,可训练中指教女兵时,要么说东看西,要么只顾对枪说话,不怎么正视女兵。女兵可怕吗,这挡事儿也给ping说过,女兵可敬不敢近,他也这么认为。
射击队每天整装行进在营区里很是显眼。女队员担负着手枪和半自动步枪两项射击比赛任务,训练也就双枪交替进行。而男队员中,半自动步枪与手枪射击队员各半数,训练任务相对单一。那段时间,男女队员们每天精神抖擞地扛着枪,迎着朝阳向靶场进发。特别是我们女队员,腰系武装带,左挎五四式手枪,右肩背着半自动步枪,尽管双枪上肩沉甸甸的,但脚下依然轻松快步,因为内心感觉甚好,自己都觉得神采奕奕、飒爽英姿。
靶场位于H团训练场的西南侧,从营区住地徒步到靶场约3华里。整个训练场达3平方公里,训练场的东侧便是H团机关办公楼,ping曾说过,如果顺风,有时能听到靶场传来的枪声,许是他对靶场那边多了牵挂吧。“后面,跟上!”,忽听队长狮吼般的口令,落在后面的女兵们小跑似的追赶队伍。女兵怎能跟上男兵的步伐,身高腿长都差着一截呢,排在队尾几乎是在竞走了,我心里嘀咕着,想着找个机会跟头儿论个理儿。训练间隙,斗胆向队长提出了异议:女兵走在前面自然就压着步子,队列不至于拉得很长。队长接受了提议,之后,女兵再没有掉队了。
四
在射击队里,我真正体验到了连续训练的艰苦和紧张。每天站在宽阔的靶场上,在烈日的直射下,随着队长的口令,全体队员反复进行着半自动步枪持枪、举枪、瞄准的训练,立姿、跪姿、卧姿全是无依托,还有五四式手枪的瞄准训练。每日训练至下午三时,进行实弹射击,半自动步枪100米 射程,实弹射击十发十发的打,五四式手枪50米 射程,五发五发的打,每天感觉比电影里参加一次战斗消耗的子弹都多,成绩自然是一次比一次好。队长每天都强调着射击要领,纠正着每个队员的陋习,遇着不顺眼的,成绩没上去的,少不了发通脾气。
最艰难的要数半自动步枪无依托立姿瞄准训练,全体队员一字排开,整齐划一地举枪瞄准,没有口令不得收枪。那时,我常常是使尽全身的解数,咬着牙,挺着身,举着渐渐沉重的步枪,盯着前方越瞄越模糊的靶心,感觉时间是那样的漫长。体力不支是我最大的弱点,不过十来分钟,举枪的手臂像灌了铅样沉重,随即便是左胯侧弯,勉强支撑着身躯,枪口不由自主地接近地面。“六号靶位,收枪”,想必是队长看到了我变型的姿势发了善心,那口令让我有了喘息机会,酸痛的手臂得到暂时休息,这也是我不同于其他队员的特殊待遇了。片刻,看看队员们还在坚持着举枪瞄准,稍作休息的我,又恢复了训练状态。挺挺地站着,静静地瞄着,训练之艰苦,紧张而严肃,严然普通一兵,忘却了自我。惟有头上带着的无沿军帽,轻盈而挺立,帽沿下,几缕刘海随风飘动着,舞动着,意识里,我是女兵,训练场上的女兵。无沿军帽,我那时的最爱。
“精细动作决定胜败”,队长常常强调的这句话,与他五大三粗的体魄,看不出有相近的地方,但很管用。在瞄准训练期间,队长每天都拿着瞄准检查镜,对每个队员的瞄准、击发动作进行检测,许多队员习惯性击发偏差、瞄准的误差,就是这样纠正过来的。女兵的动作要领往往没有规律可循,因为手臂力量不够,瞄准时枪总在晃动,就看能否掌握技巧,晃到靶心预备击发,瞄到击准点迅速击发。我就是这类的典型,也算是投机取巧,以柔克刚,队长也点评我:“很好!动中击发,时机为最”。
五
认识枪械,擦拭枪械,也是在射击队集训时领悟的。那时期,五四式手枪是我军装备量最大的手枪,是仿苏枪支,用以近距离内攻击敌人和自卫,有效射程50米 ,口径7.62毫米,弹匣容弹8发。而1956年7.62毫米式半自动步枪为自动装填的单发步枪,它以火力、刺刀及枪托杀伤敌人,有效射程 400米,枪长 1260毫米,枪重 3.85kg ,弹仓容量 10发。听着队长讲解着枪械知识,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枪,看着贴身立靠着的步枪,高过肩头的刺刀透着寒光,相比护校里的人体解剖标本,显得冷峻而威武。
每次实弹射击结束后,都要擦拭和保养枪械。开始认为擦拭枪械是件很容易的训练科目,至少比持枪握准训练轻松多了,可真正做起来没那么简单。起初面对手枪、步枪,先不说擦哪、捅哪,擦的干净不干净,光就拆下的部件就摆了一地,会拆不会装。好在队长有交待,两个男队员受领了指导女队员擦枪的任务。小伙子们闷头不响,手脚麻利地拆了装,装了拆,如此反复。没过多久,女队员们都能熟练地拆枪、装枪了,擦试过的枪管,也能看到发亮的光环了。只是每次擦完枪,脸上都会留有油渍,手上的褐色油渍总也洗不净,香皂没少用。
尽管如此,每当我把亲手擦拭后乌黑发亮的钢枪,稳稳地放到枪架上时,军人、军械、军令、军事技术,说不清是扛枪之神圣,还是军人之刚毅,与在部队医院里使用医疗器械的感觉,全然不一。至今我还时常会想起,当年把步枪送上肩时的喀喀声,手拉枪栓时的咔咔声,节奏,军营里特质的节奏。还有那实弹射击时的激情,全副武装时的英姿,以及打靶归来时的豪放……
六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射击成绩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总保持在中上水平。步枪射击上过92环,手枪射击上过48环,ping再也没提起他的步校枪法了。但我最大的遗憾是最终没能赶上集团军比赛,临近比赛时,军区要在我师召开一个大型现场会,急调医护人员保障会务。就这样,我听从了命令,放下了双枪,又背起了医药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充满战斗活力的师射击队。
有了射击队的经历,对枪弹更是酷爱有加。后来我曾有过多次打靶的机会,有次探亲回家,正赶上父亲单位组织打靶,争得同意也凑了个数,第一次与父亲并肩站在了射击场上,父亲那时虽已50开外,但枪法依然不减当年,而我的手枪射击成绩,也不亚于那些保卫干事们。看得出,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几十年了,特殊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对象,使他保持着沉稳的尊容。也因有了参加射击队走近H团的机遇,后来与ping组成了军人之家。再后来,我上了军区军医学校,他考上了集团军与南京大学在陆二师举办的南大干部哲学专修班,也算是陆二师的战友。
兵缘―枪缘―人缘,这或许是一种命运之中的缘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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