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散记42（刘庄打靶——遭遇炮兵射击的魔咒）

刘庄打靶——遭遇炮兵射击的魔咒
　　炮兵射击，主要是指遮蔽射击，或者叫做间接瞄准射击，最害怕的是在整个射击的过程中，像中了魔咒一般，无论你怎么修正诸元，就是打不进目标区。对此，炮兵专家，我们团的易副参谋长有深入的研究和独到的见解，而他本人也恰恰栽在炮兵射击的魔咒上。我当兵不久，就听老兵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某一年，军区来炮团考核。本来射击应该有易副参谋长来主持。但因为他有才，多少滋长了一些骄傲自满的情绪，使得团领导对他产生了一些看法，特别是当时的炮团政委马骥良十分看不惯，因此没有让他负责这次射击的指挥。副参谋长自然心里也有气，当射击开始的时候，他躲到了一边，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抽起了烟。实弹考核的第一炮试射就落到了目标区的附近，稍稍打近了一点点，按照常理，只要加一个标尺，就可以打进目标的中央区。团指挥连果然下达了标尺加一的口令。又一发炮弹呼啸出膛，奇怪的是这发炮弹并没有像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样正中目标，而是像长了翅膀，飞过了山头，落到了后面的山坡上，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试射由此陷入了魔咒，加一个标尺，就飞到了后面的山上，减一个标尺，就落到了目标的前沿，不管怎么修正，就是无法命中目标。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一概无济于事。最后马政委找到了易副参谋长，说老易，你去看看。没有想到副参谋长连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句，标尺加一，向右一个密位，打吧。结果一炮就打进了目标中央。此事让马政委勃然大怒，他放话只要我马骥良在，姓易的你就永远别想得逞！果然，副参谋长进步的脚步从此停止了。
    副参谋长后来解释，第一发试射的修正，只注意了距离的偏差，没有顾及方位的偏差，而目标区的山头是尖的，由于没有修正方向，又加了一个标尺，炮弹就蹭着山脊飞了过去，这就是修来修去打不中的原因。
   故事归故事，真到了实弹射击，谁都害怕遭遇到魔咒。偏偏我们连1972年2月在刘庄的一次实弹射击中，真的遭遇了魔咒。
   刘庄在什么地方？我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记得它离我们的营区，或者说离商丘县并不很远，好像半天的功夫就到了。实弹射击那天是一个大晴天，早上我们连六门加农炮，一字排开，把阵地设置在一个广阔的原野上。在我们阵地的前面，大约一千多米的位置上，隆起一排小山岗，这使得我们无法看到打出去的炮弹飞向何方。
   那一次负责阵地指挥的是肖支榜副连长，担任试射的当然还是一炮。为了保障基准炮的射击精度，连队还特别要求一排长刘寅卯加强对一班的指导和监督。我们6炮的位置离1炮最远，那天的情况，看的不是很清楚。记得占领阵地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副连长才发出了射击诸元，随着一阵口令的复述，一炮昂起炮口，但见火光一闪，大地剧烈的震动起来，炮弹飞出炮膛在空中发出的嘶嘶声响隐约可闻，炮声撞到对面的山坡上，反射回来形成了明显的回声。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副连长发出了第一次射击诸元的修正。一炮的第二发炮弹随之打了出去。这一次过了好长时间没有回音，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恐怕射击指挥所那边遇到了麻烦。又过了好长时间，第三发炮弹的射击诸元才传了过来。接着又是可怕的沉默，很长很长的时间。印象中，按照考核规定，三发试射，能打进目标区，就是优秀成绩，四发为良好，六发为及格。可是那一天，六发炮弹打出去了，仍然没有把炮弹打进目标区，无奈之下，我们连只好反复试射，一共打了多少炮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临近中午，副连长才最后下达了全连集火射向，三发齐射的命令。
   遮蔽射击，不像直接瞄准射击那样，所有的人都紧紧的蹲在防盾板的后面。大家都怕响，所以蹲到了离炮大约八米开外的后面。很奇怪，只往后撤了短短的几米，大炮打响时，耳朵就不怎么难受了。在这次实弹射击前，我还跟班长说，让我也推一发实弹上膛。班长答应了，到第二次齐射时，轮到我上炮弹，我用左手拧掉引信上的盖子，握住炮弹头，食指护在成瞬发引信状态的引信头上，右手托住炮弹药桶的底部，然后把炮弹轻轻地放在炮膛后面，松开左手，右手再往里推的时候，翻腕儿从下部转到上面，然后猛的推进炮膛。装完炮弹，赶紧往后跑，全班这个时候只剩下副班长一个人。击发这个活儿没人想去尝试。李玉明背对着炮口，弯下腰，按住击发手柄，往下一压，随着一声巨响，炮弹出膛了。最后的齐射很快就结束了，我们收好炮，撤出了阵地。
   这次实弹射击，我们连的成绩很不理想，后来听刘寅卯说，大约有一半的炮弹打进了目标区，还有一半打到了外面。是什么原因让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正确的射击诸元？对这个问题我想了很长时间，先是怀疑上炮弹的时候，装填手用力不一致，造成炮弹对炮膛的密封程度不同，影响了射击精度。我提出这个问题，刘排长一口否定，他告诉我，在射击之前，他们早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为了保证射击精度，让每一发上膛的炮弹使用的力量绝对平均，他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当把炮弹推进膛的时候，用尽量轻和慢的动作往里推，推进炮闩，既把力量完全卸去，让栓体把手抬上来。这样每一发炮弹的弹底都一样地紧贴着栓体。他的这一说法，后来得到了杨辉的证实，他当时负责上炮弹。
   造成射击失准的原因，最终没有找到。后来我去上学，还时常想这个问题，曾经想过是不是药温影响了射击的精度？我们当时是在冬天，第一发炮弹上膛的时候，药温肯定很低，第二发炮弹上膛的时候，堂内的温度已经很高了，如果上膛之后不马上打出去，这一发炮弹的药温会比第一发高不少，自然也就打得更远了。如果每一发炮弹的发射时间有长有短，那么药温的高低肯定是不一样的。是不是这个原因？也就是一个猜想，也可能是个瞎想。
   当过兵的人一辈子都会有当兵的情结，当过炮兵的人也可能一辈子都有炮兵的情结。许多年来，我一直关心人民炮兵的成长。我觉得大约在老山作战的时候，我们人民炮兵开始了由手工指挥射击向信息化的转变。当时从德国引进的两套炮瞄雷达在老山防御战中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虽然后来被越南的特工炸掉了一部，但这丝毫不影响人民炮兵走向现代化的步伐。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人要么就在沉睡中，一旦醒来，不管什么好东西，哪怕只让中国人看上一眼，所有的秘密都会被泄露出去。自老山防御战之后，我们的炮兵开始走向现代化，现在的数字化炮兵，在开炮之前就把全要素通通计算在内，几乎不再用试射，一上来就是群覆盖。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对手想要在露天吃顿快餐或者卸一辆车的可能都完全没有了。而那个令人头疼的炮兵射击魔咒自然而然也随着科技的进步烟消云散了。

刘庄就在山东曹县，离商丘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