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散记41（破了一项大比武的纪录）

破了一项大比武的纪录

   1972年的1月中旬，我们二排胜利完成了做炸药的任务，又回到了连队，回到了那个砖窑厂。这个时候，连队烧砖的任务，也基本完成了。听留在连队的战友们说，他们出过一次窑，出窑是很艰苦的，在炉里的火熄灭了三天之后，连队才进去搬砖。但即便是三天之后，窑内的温度还是高得令人受不了。除了我们二排，全连的弟兄们顶着高温，一趟一趟的从窑里把砖头搬出来，人都快被热浪烤熟了。
   任务结束后，我们二连并没有撤离砖场，而是就地转入训练。训练的科目是对固定目标的快速瞄准。训练的要求是对一千米以内的固定目标，进行快速的瞄准射击，这项训练是针对打坦克的。听老兵们说，坦克在行进中，如果发现对面有固定的目标，他会停车测距，瞄准射击，这个过程只需要短短的八秒钟时间。作为反坦克炮兵来说，在对抗中一定要在八秒钟之内开火，这样才能达到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目的。一连的老兵们告诉我在明港大演习的时候，坦克部队专门为我们这些反坦克炮兵做过射击表演。坦克在飞奔的过程中急速停车，稍作停顿便开火，一炮就掀掉了作为85加农炮靶标的方形靶子。老兵们说明港演习的内容之一就是炮兵与坦克兵的对抗。大家互相吓唬对方，都打出了快如疾风，百步穿杨的水平。
   1972年2月，连队开始对我们这些预备瞄准手进行快速对固定目标射击的训练。记得考核的标准是八秒钟及格，七秒钟良好，六秒以内为优秀。这样设置的道理非常简单，如果是八秒钟，你将跟坦克同时开炮，同归于尽，这样的成绩只能作为及格来记录；七秒钟射击，就意味着你比坦克早开火一秒，有可能生存下来；六秒钟开炮，意味着你有绝对的把握消灭敌人，保存自己。
   训练就在窑厂附近的一片庄稼地里展开，训练用的靶子，是一个半米见方，带底座的蓝色小方块儿木靶，它被放在离我们炮口一百米的距离上，以模拟坦克在7到800米的距离上停车的样子。蓝色的小靶子上覆盖着两层白纸，在下面的一张白纸上中央的位置，用铅笔画了一个微小的黑点儿，再用外面的白纸把它盖上，在训练精度瞄准的时候，我们这些预备瞄准手，需要在第二张白纸上找到正中间的位置，然后报好。检查的人掀开外面的张白纸，露出里面白纸的小黑点，然后检查瞄准手瞄准的精度是否合格，有没有排除空回。这一轮训练，我们很快都过关了，今天我可以说出其中的秘密：里面白纸点的黑点虽然被外面的白纸覆盖了，但是白纸毕竟有一定的透明性，透过白纸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里面那张纸点的黑点，在十倍的直接瞄准镜下，连我这个稍微有点儿近视的人都能准确的看到黑点，就别说那些眼睛好的预备瞄准手了。所以精度训练大家都很快的过关了，其中的奥秘当时谁也没有说破。
   接下来就是考验速度的时候了。训练的时候，炮口被打到了一边，组织训练者一声令下，我们就摇起高低机方向机，快速地向目标移动，在精确的对准目标之后报声好，然后由训练的组织者来检查，是否有空回，瞄准的精度够不够。这项训练，一开始大家都进步得比较快，差不多一上手，就达到了良好的水平。七秒钟之内完成精确瞄准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所以没过几天，所有的人都达到了良好的水平，开始向优秀的目标冲击。随着动作的越来越熟练，所有的人也都达到了优秀的成绩，都在六秒以内。
   可是，再向前迈一步就难上加难了，仿佛六秒钟就是一个极限。因为我们不论动作再快，在瞄准镜里，箭头在接近目标时，你也要慢下来，最后精确的对准小黑点，不能过。过了，再打回来时间就长了，所以大家的秘诀都一样，一开始拼命的摇动方向机，高低机，在接近目标时就慢下来，一次准确的进入，瞄准好不要犹豫，立即就报。一个来星期之后，大家的成绩都止步在六秒上下，已经达到了优秀的标准。
　　似乎该满意了吧？可我就是有些不甘心，总是在琢磨，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方法，能够把成绩再提高一步？临近考核的前两天，有一次训练当中，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站到了大家的背后，仔细观察着每一个预备瞄准手的动作。我发现大家的动作都是一样的，当指挥员下令开始的时候，每个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弯下腰，用眼睛盯准瞄准镜，观察炮口和目标的位置差，然后摇动高低机，方向机，去追踪目标，我也是用的同样的方法。但当我从别人的背后看到他们的动作时，突然心有所悟：在我们炮兵的术语中，有一个术语叫概略瞄准。我在想，当快速摇动高低机方向机的时候，实际上是处于概略瞄准的阶段，这个时候，并不需要精度，只是在最后接近目标的时候，才真正做精确瞄准。因此，在概略瞄准阶段并不需要眼睛盯着瞄准镜，如果我们把整套动作改革一下，是不是可以听到命令后，立即就摇动高低机方向机概略指向目标，一边摇动，一边低下头去找瞄准镜，这样就能够节约一秒钟以上的时间。
   主意一定，我就上了炮位，连试了几栋，果然不爽！成绩均在五秒钟以内，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步。
   考核的那一天，是一个晴朗的上午。作训股来了一个参谋验收考核。按照排序，我所在的六炮，是最后一个上场。这一天我算是全力以赴了，第一栋下来，当我报好的时候，作训股的参谋掐下秒表，显示的时间为4.5秒。我看他拿起表来，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他叫我再做一栋，我又来了一遍，还是4.5秒。之后他爬在瞄准镜上，仔细的观察我的瞄准点，在确信准确无误之后，又轻轻地播动高低机方向机，确定无空回，这才把成绩记录下来。然后，走到连长面前，跟连长耳语了一阵。连长似乎不太相信，走来叫我再做一栋，我照此办理，还是4.5秒。连长也向作训股的参谋一样，仔细的检查了我的瞄准精度，和有无操作的空回，最后对我的成绩表示认可。作训股的参谋问我，你是怎么做的？我就把我的秘密和盘托出，他问了我一句，这样做，符合实战要求吗？我回答应该是符合的，因为打仗的时候，炮手应该清楚自己火炮和敌人目标的相对位置，提前进入概略瞄准是没有错的。这位参谋想了想，没说什么。临走前，他悄悄的在我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你的成绩打破了武汉军区大比武的纪录。军区大比武的纪录是多少，我不知道！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毕竟，这只是一个合理的讨巧，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和气力。
   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已经渐渐的把它淡忘了。直到1975年，我在武汉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在解放军报上看到了一则消息，标题是：老炮手创造了新成绩。讲的是一个1971年的老兵，在快速对固定目标射击的训练中，创造了五秒钟的成绩，平了大比武的纪录。我这才知道，大比武的纪录是五秒钟，而我早在1972年年初就破了这个记录。

你被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