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之后 作者：聂建平

北上属顽主兼作家和画家.如战友们都一身数兼,或360行只缺抬棺材和轿子的.
  建议野渡择其一.
  北上既有艳福,又有眼福.每天睡眼惺忪,却有幸目睹原创<父亲>.这幅画始作1980年,罗中立才32岁.原名<我的父亲>,经画坛前辈指点更名,用意不言自喻.
  <父亲>以独特的艺术构思和表现手法,搅得文化界天翻地覆,轰动异常.饱经风霜的容貌比陈胜吴广久远,经纬密布的皱纹刻录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练和沧桑.但令人窒息的,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皇城根芸芸众生,对各类肖像司空见惯,熟视无睹.难怪老人家抱怨,无论刮风下雨,他都在城楼前和广场上,给全国人民站岗放哨,很辛苦.
  中国人最孝道,但父亲肖像凤毛麟角.
  朝鲜是另类.金日成曾说:我是你们的父亲,党是你们的母亲.所以大街小巷的肖像,领袖和父亲合而为一.
  中国文化不同,父亲特专业,否则就骂娘.
  无独有偶.三年后,靳尚谊的<塔吉克新娘>问世.异族少女的天生丽质,难以言表.但扣人心弦的是,新娘只有美丽,没有表情.
  此期间,我遇见几个被点名批评的作家,大为惊讶.他们既无反右时的愤世疾俗,亦无文革期的唯唯诺诺,似模具打造,清一色无表情.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精彩纷呈的多事之秋.我的顶头上司因派遣回国,掀起匈牙利模式旋风.但中国太特色,谁都闻不惯西餐化的满汉全席.改革似乎失去方向.大包干后的农业向何处去,双轨制的阵痛和尴尬,物价飞涨,均等机会缺失的民怨,所有的听诊器和手术刀都指向改革综合症.革新与挫折同行,希望同困惑兼容.无表情,凝聚了特定时代最生动最丰富的表情.
  <父亲>独树一帜闪亮登场,标志强人与权威肖像文化的渐行渐远.
  史上任何重大变革,总有类似文艺复兴的暴风骤雨.哲学\音乐\绘画及文学,标新立异,首当其冲,总要把旧世道搅得动动荡荡,沸沸扬扬.中国选择了自己的路.当时经济研究机构约定俗成了潜规则,对媒体和文艺界敬而远之.我们单位和中央电视台搞专题,又突击出版了<改革200问>,最高统帅首肯,学者们不以为然,颇多微词.这虽然可笑,无奈且英明.严格地说,自真理标准讨论之后,意识形态领域其实是焖夹生饭.秕糠太多,火候难控.虽使成千上万个顽主兼画家的北上难施拳脚,却在平静中赢得了时间和主动.
  回头想,老一辈实在高明,以大无畏和高瞻远瞩,避开本本主义和喋喋争论,摸着石头跟着感觉走,如履薄冰,却义无返顾地顽强前行.改革已经扬帆,不可能驶回港湾坐而论道.二十多年过去了,中国这首千疮百孔的古船,在全世界的惊异目光中独辟蹊径,闯入了格局重组的新世界和风景独好的新世纪.
  尴尬也是代价.这些年,国外大片甚嚣尘上,港台音乐如缕不绝,韩流又咄咄逼人.十几亿人,每年如饥似渴企盼春晚大餐.
  欠债要还,缺课需补.17大强调文化建设,广东省委重启思想解放,绝非偶然.
  <父亲>依然在我们中间,表情应该开朗许多.或许下巴微微翘起,眼睛闪亮,迸射出憧憬但也夹杂迷茫.进入21世纪,他再次改名,叫"民生".
  <新娘>也应眉飞色舞,喜笑颜开.也许摇身变成女学者或女经理.或经人权洗礼,改嫁顽主或画家.
  社会变革必有科技推动.无论是虎是狼,计算机来了.生产力和新观念的双向合力,正日新月异改变中国.电脑和手机的政治文化功能,今后会有许多专家抢滩掘金.
  民生需要民声.
  战友网应运而生.没有集结号的集结才是真正的集结.五湖四海,各行各业,以极具覆盖面和代表性,构筑着网文化的兵山一角.
  新文化建设的大幕已经开启,这是春华;划时代的艺术精品会纷至沓来,那是秋实.北上重拾画笔,蠢蠢欲动,也算明智.尿布洗累时,或许能满腔热忱地创作一幅充满光明未来的<儿子>,给<父亲>续香火.
  切莫对镜装儿子,画出一脸旧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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