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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山4 作者:叶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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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5-2-24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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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admin 发表于 2009-2-27 10:05: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雨还在下,
        脚没有停。
        泥泞的路上,无数双脚踏过的水坑,溅起朵朵水花。一支庞大的队伍宛如长龙,首尾不见。行进中,他们几乎是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前进。
        新38师冲破层层阻拦,一路西行,岂今为止,这个师还保持一个师部,两个步兵团的完整建制,连同他们的重装备在内,一应俱在。
        但师长孙立人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两天前,他的部队遭到一股日军的伏击,部队损失并不大,但让他痛心的是,军统派到他这里来的七名女报务员,没能救出来。日军的动作太快,女兵来不及撤退,为了保护电台和密码,她们最后引爆了手雷,还有的姑娘宁死不屈,跳下了悬崖。那些青春活泼的女孩子啊,最大的才二十岁刚刚出头。这两天来,每每想起,孙立人的心就隐隐作痛。
        雨歇,天边的云层开了一条缝,一缕金色的阳光泻向山林。
        孙立人仰望长天,观察片刻对身边的人说:“今天不会下了,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擦拭武器。”
        士兵们把雨衣铺在路边,取下自己的武器,擦去水珠,仔细地分解、上油。
        一名因手臂受伤而裹满绷带的士兵,单手解开雨衣把它铺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可在分解步枪时遇到困难,一只手是很难完成许多动作的。
       “我来替你。”士兵惊回首,“师座!”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敬礼。
        孙立人还礼:“你们挂花的弟兄们辛苦了。”说着从士兵手中接过步枪,以熟练的动作把枪拆开,擦拭好,然后交给深受感动的士兵。
        孙立人拍着伤兵的肩头:“小兄弟,打起精神,如果英国人的地图没有错误的话,我们应该离目的地不远了。”
        部队休息了近一个小时,孙立人看看天色将晚,心里盘算着再赶一段路,他转身看到手下的兵已经全部站起来,一挥手下令:“前进。”
        部队又向前滚动了。
        那名伤兵收起雨衣,准备上路,发现雨衣下面那块倒在地上的石头上面隐约有拉丁字母。
       “营长,你看这石头上有洋文。”
    一名少校军官赶上来,他叫李克己,陆军少校,是38师112团一营长。他看了一眼,脱口拼出:“India。”
    长年的征战使这位肚子里小有些墨水的营长荒疏了英语,他嘴里不断拼着这几个字母,脑子里却在反复搜索着残缺不全的记忆,试图找到这个英语单词的含意,念叨了一会儿,他突然明白了石头上字意思,这正是全师官兵这些天来梦寐以求的一个单词。
        李克己举起双手大叫道:“我们到印度了!”
        “到印度了。”消息在部队中像一阵风一样传开来,人们高举着手中的枪,欢呼起来。
         “吾军欲发扬,
           精诚团结无欺罔,
           矢志救国亡。
           力守四方,
          不怕刀和枪,
          誓把敌人降。
          视上死,
          长效命疆场,
          才算好儿郎!
           ……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所有的人都跟着唱起了《新38师军歌》,这支歌是孙立人请他的父亲孙熙泽先生作的词,清华大学音乐教授应尚能谱的曲。歌声雄浑有力,荡气回肠。
        山顶。孙立人站在一块石头上放眼自己的队伍越过高峰,向山下走去。新38师到达印度的英帕尔,全师还有兵力六千多人,这是远征军中第三支走出缅甸的部队,也是唯一一支基本保持建制完整,武器装备一应俱全的师,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然而孙立人现在还笑不出来,心里还惦着他的113团。刘放吾带着这个团成了全体西进部队的后卫,日军33师团的各路拦截部队犹如水中的蚂蟥一样无时不刻地追寻着他们的血气。一个六七百人的团要从数千鬼子的层层设防和堵截中杀出来可能吗?孙立人在心里经常这样问自己,他对113团团长刘放吾的指挥才能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是师里一员有勇有谋的战将,但113团前进的路上险关重重,每前进一步,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特别是当西线的英军和新38师的主力都到达印度之后,日军的目光肯定会集中在这支小小的队伍上,两小时前他收到了刘放吾来的一份电报,心一下子揪紧了。
    电文上说:“刘团近日渡江,不成功则成仁。”
    这些天来他一直和刘放吾保持着无线电联络,战斗三天两头地发生,作为一个指挥官,孙立人很清楚,每发生一次战斗,就把113团的行迹划出了一个座标点,不论你怎样飘忽不定,日军还是能抓住你最后的必经之路加以聚歼。眼下横躺在113团前面的钦敦江就是对日军最为有利的拦截屏障。钦敦江面宽、水深、流急、浪大。日军已经有一千多兵力先期到达河西布防,更多的生力军正在昼夜兼程地赶过来。
    形势对113团极为不利。
        “不成功则成仁!”孙立人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电文,虽然这种话在国军中的电文中常常见到,但如果它出自刘放吾的电文则意味着事态已经万分严重了,这个从不言放弃的团长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如果近日的渡江之战稍有闪失,下场只有一个:全军覆没。
        孙立人抬头看看天,夕阳正在收敛最后的余辉,几天之内,事关113团生死的决战就要打响了,望着新38师主力浩浩荡荡地开进印度,他的心反而更加沉重……
       
        刘放吾带领着手下几百个弟兄已经在钦敦江畔转战了将近十天,因为日军严密封锁了河道,昼夜派出汽艇和巡逻队在沿江搜索,113团数度扑河而不得过。眼见钦敦江两岸的日军兵力越来越多,包围圈越缩越小。
        5月26日,刘放吾带着他的团队转战到一个南先庆的地方,这里的山上长满了苍翠欲滴的毛竹,竹林一直延伸到江边。他把部队安顿在离开江边十公里的地方,亲自带上一营长杨振汉和几个侦察兵出发了。两个小时后他们摸到了江边,江水哗哗的流淌声远在一里以外就听到了。几个人匍匐到江边,才看清这段江面的水流比别的地方更加湍急,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日军在江对岸没有构筑防御工事。
        “团座,看……”杨振汉在一旁轻声道。
        刘放吾调转望远镜顺着杨振汉手指的上游方向望去,一艘汽艇正在“突突突”地开过来。官兵们赶紧放低了身姿。
        开过来的日军汽艇是木壳的,前后各架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艇上的日本军官手里也拿着望远镜,不住地往江的东岸观察着。
        汽艇没有发现什么,“突突突”地又开走了。刘放吾抬起手表,记录下它出现的时间。几个人静悄悄地潜伏在钦敦江南岸,等待着它的下一次出现,但过了二十分钟之后,从下游开过来的汽艇却不是刚才的那一艘了,这一回是一个钢壳的汽艇。刘放吾在江边趴了三个小时,把情况基本搞清楚了,日军在这个江段上部署了两艘汽艇,它们最长也就隔大约二十分钟巡视一遍江面,小鬼子挺狡滑,他们的汽艇每次巡逻的时间并不很规则,有的时候会突然缩短间隔,有的时候刚刚过去的汽艇又调过头来往回走。显然日军已经有了防止113团利用巡逻间隙钻过去的准备。
        从江边撤下来,他们默默地来到离河岸七 八米 远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席地而坐。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等了半天,还是刘放吾忍不住先开了口:“大家都说说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能从鬼子的眼皮底下渡过江去?”
        杨振汉摇头道:“这是明摆着的事,鬼子在这一带封锁得很严,别说一个团偷渡,就是一个排也不容易在二十分钟以内渡过江去。”
        “是啊!”刘放吾心里当然明白,打了那么多年仗,象今天这样硬是想不出一点应敌之策还是第一次。
        “能不能声东击西?”讲话的是团部的特务连长,“我带上自己的弟兄到江的上游,豁出性命把敌人引过去,团座带着主力乘机渡江。”
        刘放吾摇摇头,这一招他早就想过了,也早就被自己否定了。
        杨振汉看到连长一脸不解的神色,替刘放吾回答道:“在这一带敌我兵力太悬殊,你那里枪一响,日军就会从各个方向向这边压过来,这样反倒使我团的主力暴露了大体的位置所在。”
        “那……”连长没话了。
        所有的人都清楚,如果不想出办法来,在最近两天夜间偷渡过江去,日军的搜索就可能遍及钦敦江东岸所有的地区,包括他们隐蔽的那片竹林。
        “回去,让全团的弟兄们都开动脑筋想办法,一定要找出渡江的法子来。”刘放吾命令道,摘下头顶用细竹条编织的伪装圈丢在地上,起身就走。连长也站起身来把伪装圈狠狠地丢进江水里,跟上了团座的脚步。
        几个人才走出去不到一分钟,背后突然传来了日军九二式重机枪的猛烈扫射声,枪声由远及近。刘放吾听到枪声迅速一猫腰跑回到江边,他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拨开江边的草丛看去,只见那艘木壳的汽艇正在从下游赶过来,一排排的机枪子弹把江水掀起了道道水墙。
        鬼子在打什么?刘放吾心里好生纳闷,顺着弹着点看过去,江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刚刚被特务连长扔掉的那个伪装圈在随波逐流。怪了,敌人追着那个伪装圈打什么,难道认为下面有人不成?刘放吾自己在问自己,眼睛却一刻没有离开江面。伪装圈在敌人猛烈的扫射下瞬间把打散了架,竹条,树叶飘散开来。日军停止了射击,艇上的日军军官伸出一根长长的杆子把竹条捞了几根上来。刘放吾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挂着大尉军衔的鬼子摆弄着捞上来的东西反复查看,仿佛想弄明白这个飘浮物意味着什么,看了一会儿还是一脸茫然,最后不得不随手又把它丢进江里。
        看见汽艇走远了,杨振汉一巴掌拍在特务连长的后脑勺上,“臭小子,差一点暴露我们。”然后转向刘放吾:“团座,我们快撤……”
        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一营长太熟悉这位长官了,当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是不允许别人打扰的。这工夫,刘放吾两眼正直瞪瞪地盯着日军汽艇消逝的那段江面。杨振汉赶忙示意大家不要作声,以免打搅了团座的思考。
        “有了!”刘放吾忽然举起拳头砸在自己的腿上,“走,赶快回去准备!”说完他拔腿就跑,其他人加紧脚步才勉强能跟上。
        几个人一口气跑回营地,刘放吾立刻把连以上的军官全部集中在一起。
        “命令:”刘放吾在众军官面前一声令下,全体军官刷的一下立正站好,
        “一、全团于5月30日 晚6时半开始渡江行动;
        二、全团官兵每人备毛竹一根捆在身上做飘浮器材并以竹叶为伪装物复盖住武器装备及全身;
        三、每六个人为一组,由水性好的一个人为组长;
        四、三营以八连、九连为渡江先锋,渡江过后分别占领渡口两翼,以掩护全团侧翼安全;
        五、班以上干部每人绘制一份要图,如发生战斗,部队分散突围,在指定地点集中。”
        刘放吾一口气宣布完命令,所有的军官立即按照吩咐去准备了,唯一杨振汉站在一旁没有动。见人都走光了,他凑到刘放吾身边轻轻问道:“团座,为什么把渡江的时间推迟到大后天?有何妙计?”
        杨振汉知道推迟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但如果团座不按常规出牌,那一定是心中有了妙计。
        果然刘放吾神秘兮兮一笑,把杨振汉拉到一边悄悄地对他说:“不错,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辛苦你带着手下的弟兄去干一把。”说着附在杨振汉的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杨振汉听罢禁不住大叫:“妙,妙!今夜我就干。”
        天黑之后,风雨大作,这正是杨振汉要的天象,他亲自带了一个排的手下,摸黑来到江边上游处,他们把砍下竹子枝蔓撮成一团,然后顺流放下去。一团团黑影随着江中掀起的浪花向下游漂过去。不大的工夫,下游传来日军巡逻艇上传来的机枪声,火力相当猛烈,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西岸陆地上的日军增援部队也迅速包抄过来,轻重机枪和掷弹筒一个劲儿地往水里打,热闹了好一阵子。大概是日军觉得没人还击有些蹊跷,便停止射击,汽艇开上去,逐个捞起成团竹叶仔细地检查起来,透过风雨声,杨振汉隐约能听到停靠在岸边的汽艇上,几个鬼子在争论着什么。他心中暗自好笑,这一定是鬼子在猜想这些竹枝竹叶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一团团地漂浮在江面上?
        一阵狂风掠过江面,杨振汉立即把手中准备好的竹枝团再次丢进江中,汽艇上雪亮的探照灯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这一回他们只打了几枪,然后又把这些漂浮物捞到艇上去查看。
        这一夜钦敦江面上凡有竹林傍水的河段都漂起了竹树枝团,数量时多时少,当风停雨住之后,这些漂浮物也就慢慢地消逝了。第二天刮风下雨的时候漂浮物又出现了。日本人这回习以为常,不再查看这些东西。
         5月30日,113团一切准备工作早已就绪,全团官兵熬过了漫长的白天,等待着决定生死的一刻到来。午后四点,刘放吾下令全团埋锅造饭,把所有剩下了粮食、野味加上采来的野菜一起煮了,让弟兄们吃了个半饱,然后带领全团急急地向钦敦江边赶过来。晚上6点半,全团到达江边,天刚好完全黑下来。
        连日的暴雨使江水比两天前侦察时又上涨了不少,江面显得更加空阔,水流也更加湍急了,一艘日军的汽艇逆流而上,发动机不停地发出吃力地振喘声。它刚刚驶过,刘放吾习惯地举起了右手,向下一挥。
        “下水!”随着刘放吾一声令下,八连、九连的官兵轻轻地滑入了水中,一团团黑糊糊的影子下去被卷入了惊涛骇浪之中,眨眼的工夫就被激流冲到下游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不大的工夫,上游又冲下了鬼子的巡逻艇,顺流而下的船开得很快,借着艇上的探照灯光,刘放吾在望远镜里看到,八连、九连已经漂到了中流,鬼子的汽艇正在笔直地向着半渡的队型切过去。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被半渡而击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大忌,但此时此刻,官兵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死等待。刘放吾相信这个时候躲在竹枝下面的所有官兵都保持着一个相同的姿态,他们左手抱着毛竹杆,右手紧紧握着一颗,也许还有两颗手榴弹,拉火环已经套在了小姆指上。他最担心的一是偷渡被敌人发现,二是某个战士沉不住气把手榴弹扔到了敌人的艇上。尽管下水前他下过死命令,敌人不开枪就决不允许动手。现在全看官兵的心理素质了。
        汽艇上的探照灯光象刀一样切开一团团的竹枝,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艇尾的灯光越来越弱,敌人走远了,江面上再次回复到漆黑的世界中。
        巧计初获成功,刘放吾的心却一刻没有松驰下来。他不能确定两个连队的偷渡是否成功,凡是在激流中游过水的人都知道,最困难的阶段不是在中流击水,而是在行将靠岸之际如何冲过高速奔腾的湍流产生的向心吸力,如果冲不过去,就永远别想再回到陆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全团官兵久久期待的信号一直没有在对岸出现,刘放吾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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