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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槟榔的“四清运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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槟榔 发表于 2009-6-7 20:57: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伴随新中国出生年龄段的人,大多经历了中国特有而举世无双的一些政治运动。我人生经历的首个政治运动是“四清运动”,那年头我才16岁。
   
   记得读小学时,课本上有个“小铁锤”的故事,说的是:“小铁锤15岁,个子矮矮的,长得很结实……”他放羊站岗,骗过日本鬼子,为游击队送信,最后消灭了鬼子兵。如果将小铁锤骗鬼子的故事改编成小槟榔在“四清运动”中的故事,那就是:小槟榔16岁,个子矮矮的,长得也结实,他麻木不仁,但也听话,党叫干啥就干啥,最后坑害了几个革命同志。
   
   四十余年过去了,回想起小槟榔昔日在“四清运动”中的故事,仍有些五味杂陈,啼笑皆非,有的则刻骨铭心,使我至今难以释怀。

   各位看官,欲知小槟榔往日“四清运动”故事的前因后果,请稍安勿躁,且听老槟榔慢慢道来。

一、桃花园里好种田

   三年自然灾害以后的1963年,小槟榔的父亲为一家人的生计与几个儿子的前途苦心运筹着。他老人家历来对教书先生与看病先生抱有崇敬之心,也希望自己的几个儿子当中将来也有做老师与做医生职业的。父亲优先考虑的是怎样让失学在家而又不怎么听话的蔡老二出山。在父亲的精心运作与再三劝说及威逼下, 15岁的小槟榔从此就步入了艰苦而漫长的6个年头的中医学徒之路,并先后在当地的桃园店、鸣山乡(上蔡湾)、四屋岗与蔡家榨等地当学徒。使小槟榔最难忘怀的,还是桃园店与鸣山乡这两个地方。

   小槟榔中医学徒的第一站,就是当时叫作桃园公社卫生所——桃园店的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离小槟榔的老家约十来里,它接壤于黄陂与红安,是黄陂人与红安人群杂而居的地方。小槟榔刚到桃园店不久,就耳闻了这里的黄陂人嘲笑红安人口音的许多趣闻趣事:①红安人说:“武汉人说话娘声娘气,黄陂人说话土声土气,只怕我红安人说得几句撑抖筏(几句清楚话)”。②红安人上午犁田后回家吃午饭,黄陂人趁机偷了红安人犁上的必耳(必耳:犁上翻土的铁器),红安人上工后发现犁上的必耳被偷了,就对着黄陂的村子骂说:“个狗几巴日的,你黄陂人冒得匕日,就跑到我红安来偷匕日……”。哈哈,这里灵活机动的黄陂人尽占老实巴交的红安人的便宜。

   言归正事,书归正传。话说桃园店这个小镇,它只有一条狭窄而长的街道,其狭窄的距离还不够一只老猴子一跃而跳,它的长度大概在150——200米之间。这个小镇是当地方园约10里地的经济中心,因而这儿有供销社、粮店、邮电、裁衣店、餐饮等国营与个体的各行各业,所谓“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在这儿工作与生活过的,除了小槟榔与周德才(二师后勤卫生所)在这里当中医学徒外,还有大家所熟悉的蔡明德(二师后勤部)在粮管所工作,曾大元(二师医院)在邮电所工作。桃园公社这个地方为潘姓大户,人称“潘姓一堆、熊姓一块、王姓一点”,因而这里曾出产过许多潘姓大兵,诸如潘忠提、潘三九、潘秀宽、潘秀龙、潘伦德、潘汉友等,他们都是从这个地方走出去而成为二师医院的老布尔什维克。

   桃园店里的日常生活又是怎样运转的呢?每天清晨,桃园店的天还未亮,黄陂与红安两地的百姓们,他们操着不同口音的红安话与黄陂话,携带着各自不同的农家产品,从四面八方、熙熙攘攘地来到这个街上赶集而喧闹着;百姓们在忙忙碌碌地交换了柴米油盐菜、购买了家庭必须品与看病后,就匆匆忙忙、零零星星地离集市而去而宁静下来。桃园店的喧闹与安宁,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一年又一年地的循环往复着。只有我们卫生所后门的一块山坡空地上,买卖农耕牛的牛市场还在那里继续喧闹着——一些“打牛鞭”生意人的讨价还价与一群农耕牛“姆妈、姆妈”的呼叫,使这里的牛生意喧哗着人牛相闻、鸡犬不宁的乡土热闹。

   桃园店里小槟榔的学徒生活又是怎样的呢?他从早到晚履行着如下的革命工作程序:打开店门、清扫卫生→抽开药柜、防霉透气→砍柴担水、生炉做饭→换药打针、配发药物→炮制药物、切晒炒碾→下乡巡回、医疗防疫→收费核算、存款记帐→晚饭以后再参加所内的政治学习。若白天稍有闲暇,小槟榔就上楼下楼地搬晒着大包小箱的中草药;到了下午,又将大包小箱的中草药往楼上搬;晚上睡觉时,小槟榔躺在床上也不忘背记一下中医方书,多半是书未合卷而酣酣入睡。小槟榔的学徒生活也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一年又一年地循环往复着。不过,小槟榔的早起晚睡与辛苦劳作,也时不时地发泄出他“徒弟徒弟,三年造忌(孽),上楼下楼,搭死去俅”的胸中怨气。

   值得一提的是,小槟榔学徒所在卫生所的正对门,居住着我至今难以忘怀的一户王姓人家。这户人家四口人,男性户主担任着桃园店街上的餐饮店工作,并养有一男一女,这女孩是老么,也最受他父母痛爱。我们与这户人家朝夕相处,互有往来,有如一家。小槟榔经常感受到这一家人和睦幸福生活的同时,也经常目睹着这家带着红领巾小女孩的幸福生活——她无扰无虑,吃穿不愁,天真活泼,美丽可爱,大家都称呼她——腊妹。小腊妹小时候的幸福生活,常常让为生存而没完没了辛苦劳作的小槟榔羡慕不已。

   人说“桃花园里好种田”,陶渊明的“桃花园记”更是理想的世界,世外的桃园。这不,桃园店里的百姓们为着柴米油盐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桃园店里的小槟榔除早晚有序的学徒生活之外,也咬文嚼字地背诵着之乎者也的古文方书;桃园店里的小腊妹,她婴孩般的天性也早晚有序地呈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这里的黄陂人与红安人相邻而居、鸡犬相闻、互通有无、相安无事,他们在这里年复一年而和谐地共处于桃园店这个“小国寡民”之中。

   总之,对于那个年代小槟榔的学徒经历来说,桃园店的生活是清平艰苦的,同时也是朴实美好的。在这里,小槟榔既奠基了人之初的中医学基础,同时也折腾出他独立寒秋、听党的话、随遇而安的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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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李晓侯 发表于 2009-6-7 22:35:58 | 显示全部楼层
    槟榔的乡土气有味道,真的,我能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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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陈学义 发表于 2009-6-8 09: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愿闻其详  盼读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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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匿名  发表于 2009-6-8 10:56:58
    楚风扑面,榔兄接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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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槟榔 发表于 2009-6-8 19:44: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桃园店里闹“四清”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桃园店已再不是“世外桃园”了,桃园店里的人们也不再好好种田了,大家已开始议论并学习着“桃园经验”。所以,人们在忙碌了一天的革命工作后,晚上还要学习有关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四清”文件,去领会里面的精神,讨论着针对农村基层“四清”与“四不清”的如下议题:“清仓库、清账目、清物资、清工分”。不久,又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革命的风云突变,人们忽地一下调转了枪口,批判起“桃园经验”了。由此,“四清”的方向目标也转向了,“四清”的内容也变味了,转变成针对全国各行业人员的“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

       从此,桃园店里的人们也似乎厌烦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有序桃园生活,他们开始高谈阔论地讨论起新鲜而时髦的“宇宙观”。这“宇宙观”对于当时当地的人们来说,也确实是个莫明其妙的新鲜东西。在一次学习会上,小槟榔所在的桃园卫生所有一位爱穿印有“先进工作者”汗衫而自命不凡、且经常爱小看人的接生员,她振振有词地将“宇宙”读成了“竽箫”,因而也就把“宇宙观”读成了“竽箫观”。所里的老先生们也不晓得这“竽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也稀里糊涂地与小槟榔一起讨论了几个晚上的“竽箫观” 。

       这“竽箫”与“竽箫观”也着实迷糊了小槟榔好一阵子。在懵懵懂懂与文化程度低而自认为尚有政治感觉的小槟榔看来,这“竽箫”与“竽箫观”,似乎与我地主成分而人称“蔡佗子”的驼背师父有关,因为他平时爱吹箫。驼背师父常在工作之余,就一个人坐在他的诊断桌旁,在他驼背而窄小的肩膀上,总是习以为常地披着一件半旧不新的黑衣裳,他双手直捏着箫,搭拉着有点儿歪的光脑壳,面对着陕窄的街道与过往的人群而“乌乌鸣鸣”、乌乎哀哉地吹奏起他的一根长箫。总之,在小槟榔看来,驼背师父随么样看,总有点儿象威虎山上的座山雕,这桃园店里的“竽箫”与“竽箫观”莫非与他有关?!

       桃园店里各行各业的人们也似乎被一种力量左右而从此浮躁起来,人们在由学习“桃园经验”而转入批判“桃园经验”的同时,也开始谈论着“四清”与“四不清”的政治话题。人们随着这“四清”与“四不清”的话题的深入而开始互相猜疑与暗斗起来。也不知是那一天,我们卫生所正对门的主人——小腊妹的父亲,他老人家也不知是气从何来,他火冒三丈地竟站在他家的大门口,冲街而叫骂了一句让小槟榔听起来惊骇不已的一句话,小槟榔也暗自为这位老人家捏了一把汗——好大的胆!

       从此,桃园店的天下已开始不太平起来了,人们已从背诵“老三篇”、做“三老四严”人而学习起“桃园经验”,人们在转眼间又从学习“桃园经验”而批判“桃园经验”,大家是乎已陷入桃园经验——四清运动——四清与四不清政治泥潭而不可自拔。起初,小槟榔被这“桃园店”与“桃园经验”整弄得一头雾水,似乎它们之间有着一种历史渊源而存在着莫明其妙的内在联系。最后,小槟榔整弄明白了,原来这“桃园经验”是与一个响亮的名字——王光美有关,她于1963年11月到河北唐山地区叫做“桃园大队”的地方进行试点并搞出了一个“桃园经验”。哈哈!如此说来,小槟榔1963年10月到达“桃园店”当学徒,这比王光美老前辈还要早一个月到达“桃园”这个地方呢!

       “四清运动”在小槟榔记忆中的理解,就是要求当时城镇与农村的每个干部与职工(也不论正式与非正式、吃商品粮与吃农村粮的,似乎也不讲成年人与未成人),都要澄清自己“四清”与“四不清”的问题。所以,“四清工作组”在各个基层是绝对的权威与领导,他们要求每一个人白天要干好革命工作,晚上要参加政治学习武装思想;每个人都要“放下包袱,开动机器”;要人人过关,自我反省;要触及每一个人的思想灵魂,要革资产阶级、修正主义的命;要背靠背、面对面地互相揭发与批判斗争,而且要毫不手软,决不留情。

       “四清运动”的一般程序是:首先是集中学习、领会精神、端正思想;其后是每个人都要认真地反省自己存在的问题,并将自己的问题材料写好;然后每个人都要在大会上发言“放包袱”,讲清楚或交待自己“四不清”的问题,接着是与会者围绕“检查交待”再来帮助与揭发、批判或斗争。帮助、揭发、批判、斗争完了,接下来的又是“检查交待”的下一个回合,直至大家认为“四清”了、调查取证搞清楚了,工作组满意了,再宣布“解放”。这样,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有的一、二个回合就“解放”了,有的得三、四个回合,有的则多达10余个回合,有的就惨啦——永世不得翻身,被戴了“帽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革命分了、或贪污腐化的犯罪分了……。这些都是真的,蛮嘿(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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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海根 发表于 2009-6-8 20:05:3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清 -四不清------------似清-似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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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4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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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陈学义 发表于 2009-6-8 22:48:3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清--- 四不清,但文章写得好极,却将事情说得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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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信生 发表于 2009-6-8 23: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清运动末结束,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四不清的人都打成了五类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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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开训 发表于 2009-6-8 23:27:4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章要读地,好作者更要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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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延军 发表于 2009-6-9 10: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实、好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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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槟榔 发表于 2009-6-9 19:27: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槟榔 于 2009-6-11 06:03 编辑

    三、小槟榔的“交待”

       1965年,小槟榔带着众多疑问与不解,离开了桃园公社卫生所,调到叫作鸣山乡(上蔡湾)公社卫生所的这个地方,继续领悟着“四清”的政治内涵,并见证了当地农村干部因“四不清”问题而遭受无情批斗与逼死人命的悲惨情境。

       1965年——1966年,轰轰烈烈的“四清运动”在全国陆续开展。与此同时,由湖北大悟县精英所组成的工作组也正式进驻了黄陂地区。也不知是哪一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上级通知小槟榔回到了他的老家——“蔡榨”(蔡家榨)区卫生院参加“四清”运动的学习。其后,人人过关、检查交待的“放包袱”在卫生系统逐渐展开。不久,工作组通知小槟榔检查交待“放包袱”了。

       小槟榔检查交待的“放包袱”,着实让他一筹莫展,他一日三省还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如果从思想、政治、组织上去挖吧,我年龄小、根底浅、底子薄,着实找不出什么思想、政治、组织上的大问题,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如果无的放矢、勉强上纲上线地去乱放一通吧,就成为四清工作组最不喜欢空话连篇的“放空炮”。最后,小槟榔痛定思痛,想了又想,他的毛病主要还是因缺吃少喝而引发多吃多占的“经济问题”——跟师父下乡看病,吃了老百姓招待的鸡蛋下面条。小槟榔的“经济问题”定位了,他的政治、思想、组织上的问题,就可以以“多吃多占”为主题,然后再从“鸡蛋面条”里面“挑骨头”,去上纲上线地从灵魂深处闹革命,找出个人主义、资产阶级、修正主义的大问题。

       于是,小槟榔在“经济问题”上的多吃多占,就按当时的价格计算:记得是一碗鸡蛋面条折算成二角钱,每周按三至四碗计算,时间按两年统计,如此计算下来,也是大几十块钱,这对于学徒工资刚从以前的6元加到12元的小槟榔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这着实让他有些不寒而粟。不过,如此一来,小槟榔的“包袱”有着落了:这事实如山的“鸡蛋下面条”,这不轨行为的“多吃多占”,还有这准备退赔的“大几十块”。所有这些都事情真实而证据确凿,再加上态度上的诚恳与思想认识的深刻,而且小槟榔的胸中还怀有一棵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忠于的心,这些该不会是“放空炮”吧!

       小槟榔人生的第一个“检查交待”开始了。毕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交待”,小槟榔的心脏一个劲地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他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站在人群中间,认认真真地念着自己的稿子,念完稿子放了“包袱”后,就乘乘地站在那儿,等待着同志们的帮助、揭发与批判。

       哼!结果不错,小槟榔放下的“包袱”竟无人理睬——冷了会场,无人揭发!正当他暗自沾沾自喜时,鸣山乡(上蔡湾)公社卫生所的一位接生员,也是小槟榔素为尊敬的一位周大姐,她却正儿八经地揭发起小槟榔的“作风”问题来了。她严肃而又绘声绘色地揭发说:我来发个言。这个小槟榔呀,工作作风与组织纪律有问题,他迷糊、稀拉、麻木不仁……。有一天,几个中医学徒碰到一起,他们趁卫生所里冒得人(无人),他们几个学徒就搞起来了“抬死人”与“哭姊妹”。他们四个中医学徒呀,其中的一个装死人,把身子挺得直直硬硬的;另两个学徒呢,就一个用肩膀抬着“死人”的脑盍,另一个用肩膀抬着“死人”的脚,往卫生所侧面的山上抬。这个小槟榔呢,他就跟在他们“抬死人”的后面,他肩上扛了一把锄头、挖坑用的;他头上呢,就搭了个花毛巾、装成个女人;他还用右手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头,并且还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口中念念有词地假装着“哭姊妹”,他边哭边喊着什么“我的姊妹也……”,搞得周围的群众都来看热闹。他在工作的时间搞这个把戏,工作作风很不严肃……。

       起初,周大姐突袭式地认真揭发,着实让小槟榔始料未及,心中惶恐不安。但是,随着她绘声绘色、渐入佳境地一番揭发后,却意想不到地打破了批斗会的沉静,使与会在坐而向来严肃的四清工作组与同事们都强忍而笑。小槟榔当时听得出来,他们的嗓子眼里,都在“吭吭”地作响。小槟榔听周大姐这么一揭发后,也觉得有趣好笑,但小槟榔这时有个强烈的念头——不能笑,不能笑出声来,也不能皮笑肉不笑,因而小槟榔紧闭着嘴唇,用上牙紧咬着下唇而强忍着,并搭拉着个脑壳而有所反悟地站在那儿。
       
       散会后,同事们无拘无束、笑嘻嘻地谈论着小槟榔们的“抬死人”与“哭姊妹”。但对于小槟榔来说,也确实伤了一下他的自尊,因为他还是当地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标兵呢——真有些对不起毛主席!不过,小槟榔脸皮厚、经揣打,过了一阵子就百么事地忘得一干二净。
       
       不久,四清工作组可能认为这个小槟榔的确是个稀里糊涂、麻木不仁、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小家伙。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小槟榔也就这么一个回合,工作组就宣布小槟榔“解放”了。人生第一次得“解放”,这幸福的滋味啊,有谁体验过?哈哈——那真是乐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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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小军 发表于 2009-6-9 20:38:2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临其境,汗流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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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槟榔 发表于 2009-6-11 06: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小槟榔的“混账”

      小槟榔是幸运的,算是当地卫生系统最早翻身得“解放”的人。小槟榔被“解放”后不久,工作组就找他谈话说:“你最先解放了,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与培养”,接着就交待了任务,要小槟榔参加四清“经济核查组”,任务是负责有关被审查卫生人员的经济账目的外调。

       吃水不忘挖井人, 翻身不忘共产党。小槟榔决心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愉快地接受了四清工作组的“信任与培养”。从此,小槟榔就早出晚归地行走于各个乡村之间。每当他行进在乡村丘陵地带的宁静野外无人之处时,常爱放喉歌唱他所喜爱的每一首革命歌曲,唱得最多的大概是:“我们年青人,有棵火热的心,哪里有困难,哪里有我们,赤胆忠心干革命,不怕艰难险阻,不怕山高海深……”。对于小槟榔的昔日革命热情,年已花甲的老槟榔至今也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各位看官,四清“经济核查组”到底要小槟榔去取什么样的“证明材料”呢?这得交待清楚当时农材医疗中的如下“赊账”的财经账务管理方式:
    对于当时的农材医疗来说,农民到乡镇卫生院看病是可以赊账的。也就是说,贫下中农如果确实有困难,他们是可以先看病后付钱的;如果确实有困难,他们可以找熟人与卫生院负责人说个情,或凭借生产大队的证明,就可以暂时计在乡镇卫生院的账簿上。然后,乡镇卫生院的门诊收费人员,就将所欠医药费按年月日、某某人、某某村、欠付医药费多少,一一写记在账簿上,年终再由有关人员去海底捞针式的催款;如果催要回后再从账簿上注销,如果催讨不回也就随年终的账簿封存而打入“冷库”。这个“冷库”封存的账簿却是年复一年的苕大一堆,小槟榔所在的“经济核查组”就是要从这“苕大一堆”中的账簿中,又去海底捞针式地将所欠款项一一抽记出来,然后再去调查核实,看是否交费与欠款。

       为什么要这样去查呢?因为四清工作组的财经人员认为,这个“记账”方式与“冷库”封存有问题,认为收费员收费后,也可以将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再写成欠费,这个年终的“冷库”封存也被看成是贪污人员的最终保险防线。四清工作组就是想从这个方面入手,希望在经济犯罪方面取得突破,这个突破的艰苦任务就落到“经济核查组”了。这样,小槟榔就成为“经济核查组”的过河小卒,他的任务就是要走家窜户地去一一核对所欠费家庭是否交了钱,然后再由他们写个证明——取证。

       然而,小槟榔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取证,他所取证的最终结果却是——百分之百地没有欠费,百姓们全都说他们交了钱,并向毛主席保证。

       对于被调查人员(我的同事)与百姓群众之间,在到底应该相信谁的问题上,在小槟榔当时看来是无可置疑的,那就是要相信群众!因为对于那个年代来说,人们的思想只认一个理,脑袋也只有一根筋,眼睛也只认一杆称,那就最高指示,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如是说:“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最基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基本的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小槟榔向来听党的话,更听毛主席的话,而且四清工作组就是党的化身,是党中央毛主席派来的人。所以,相信党、相信群众,自然要对百姓们出据的证明材料深信不疑。小槟榔所凭借的“最高指示”与“一杆称”的处世为人态度,这大概也是当时的一种社会风气,是人们思维的普遍存在。如果谁要是不走运,就有可能陷入这种极左与偏面性的汪洋大海中而被淹没。

       可不是,工作组就凭借小槟榔的这些取证,罗列了几个贪污分子,并对她们进行了短兵相接的逼供与群众大会的批斗。在这些人当中,其中有的曾经手把手教过小槟榔学记账的会计,有的是小槟榔学徒中的大师姐们,她们全被整得人头马面、灰不溜蝵的,并一直得不到“解放”。不过,她们的最终结果还是好的,总算没有定个什么“坏分子”,只是辛苦了心志、多赔了经济,比小槟榔多了10余个货真价实的无情批斗。最后,她们一直被拖到四清运动后期而不了了之。

       在长大成人后的槟榔看来,对于昔日的穷苦百姓来说,找上门的“三查七对”,不过是一个懒账的最佳、最后机会;他们所利用的机不可失与机不可得,使他们成为有意无意的一群“混账东西”;小槟榔的取证自然是一种“混账行为”,其取证结果则是冤枉好人的一笔糊涂账的“混账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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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海根 发表于 2009-6-11 16: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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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匿名  发表于 2009-6-12 04:53:42
    感谢战友们的鼓励!正在一豉作气,争取明天终结故事。
    徐育民关心的小腊妹与她长大后的情况明天也可见分晓了。
    匿名  发表于 2009-6-12 04:57:14
    五、小槟榔的“不仁”

       小槟榔的学徒地点虽然更换了几个地方,但给他学徒生涯来快乐的,是叫作鸣山公社卫生所(上蔡湾)的这个地方,也是小槟榔学徒生涯的第二站(1965年到此)。上蔡湾是个村落,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这个地方离小槟榔的老家(蔡家榨)较近。在蔡榨区这个范围内(连同桃园店),蔡姓人最多,算是老大了,人称“蔡姓一片,潘姓一堆,熊姓一块、王姓一点”。蔡明德、蔡和生、蔡新田等到10几个人都是从这里走出而成为陆二师当兵的人;其中的蔡菊花、蔡汉波就是从这里的“上蔡湾”走出去而成为二师医院开救护车的气车兵。对于小槟榔来说,这里的熟人也多些,工作也开心,小槟榔在这里曾经导演了许多的闹剧,其中的“抬死人、哭姊妹”就是在这个地方诞生的。

       如果说小槟榔的“抬死人、哭姊妹”算是四清运动中的喜剧,那么,四清运动中的悲剧人物就应是时任这个鸣山公社卫生所的所长了。

       鸣山公社卫生所地方虽窄小,但也很政治。应象最深的莫过于雪白的石灰墙壁上,公公正正地张贴的毛、刘、周、朱、陈、林、邓的领袖肖像。鸣山卫生所所长的名字也很响亮,他叫——雷振国,大家都称呼他雷所长。雷所长常自诩他的相貌象领袖肖像中的陈云,不过确实是有些象。

       想当年,我们的雷所长的确是一表人材,他身材高大,能说会写,工作能力强。在他统帅下的几个医务人员也无不服服帖帖、兢兢业业,因而雷所长的工作成绩在当时也甚有名气。记得由雷所长发掘与整理出的“成绩”还振动了当时的省厅级。

       雷所长那时也年青气盛,他嗜好饮酒,常在晚餐之余,用水沟对的酒精自饮自乐,高兴时就唱一段楚戏,或呤一段古诗,或挥毫提字、评说人物。有一天,他兴趣大发,挥毫着墨,竟对他麾下的几个残兵败将进行了如下的画像:

       刘某某(老中医),  富农好管,
       周某某(接生员),  才疏学浅,
       黄某某(中药学徒),不在话下,
       小槟榔(中医学徒),麻木不仁。

       雷所长用白纸黑字写好后,就张贴在卫生所最显眼的墙上,令人醒目而刮目相看,几个残兵败将对此也不敢声张,因而这个“画像”张贴的时间也较长。从此,鸣山公社卫生所也人材辈出地一鸣惊人,他们行情看涨、名声大振、闻名于乡镇。

       然而,我们的雷所长就惨了。在四清运动中,有人揭发了他的上述“画像”。四清工作组也以他的“画像”为题而上纲上线了——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缺乏阶级感情、诬蔑阶级兄弟……。他平时呤唱的那些楚戏与抄写的古诗,说他是在搞才子佳人,是搞封资修,是借古讽今……。

       如此而已,雷所长的问题是乎还够不上“典型”。于是四清工作组就将他隔离审查,并成立了专案组进行单兵较量,要他交待反党反社会主义未交待的材料——日记本。最后,我们的雷所长顶不住了、犯傻了,说他有几个日记本是未交待,放在他老家(父母处)。工作组喜出望外,认为这几个日记本可能是个突破口,能找到他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蛛丝马迹。

       但是,派何人去取?以什么样的理由从雷的老家——他父母那里取出来或哄骗出来?这时,工作组又选中了小槟榔,并交待说:“你与雷的父母以前相识,雷又是你以前的领导,你去就与雷的父母说,是雷所长要我来取家中放在什么地方的几个日记本的。”

       小槟榔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而且不虚此行,顺利地完成了党交给的光荣任务。这不,文字的断章取义与移花接木,再用“阶级斗争”的观点,将它无限地放大,最终使他游街了,载帽子了,成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革命分子了。

       唉!这该谁怪谁?在那个年代,文化生活贫乏,精力过剩而不甘寂寞的他,只能用水沟对酒精而自饮自乐,在得意忘形时的挥笔作“画”而成为供人口实的把柄。
       唉!这该谁怪谁?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文化程度多只有高小,谁想充实点知识或装点门面而抄写点中国古代,很可能在无意之中为自己播种下“封资修”的种子。
       唉!这该谁怪谁?在那个年代,要不为名不为利,做医生也不评什么职称,也不要求写什么论文,人们在业余时间悠然的自唱自乐,很可能成为有心人意识形态的革命观察。
       唉!这该谁怪谁?在那个年代,他们也不学一学小槟榔的麻木不仁,你看他的日记本里全是写的学雷锋、王杰、张思德、如何做好人民的“勤务员”。他们却将什么警句名言、或唐诗宋词什么的,不管有用无用,直是一根筋地往本子上写呀、抄呀,这不……。
       唉!这该谁怪谁?在那个年代,业余的时间也是不能打麻将。记得当地有个绰号叫“乡老脚”的人爱打麻,小槟榔们只要发现了,就会在街上大声嚷叫:“乡老脚,在赌博,捉到了,就跑不脱!”吓得他拔脚就溜。
       唉!这该谁怪谁?在那个年代,凡政治运动是要运动一批反面政治人物的,是要创造一批“典型”完成任务的,一场“伟大的运动”在一个地区、一个单位揪不出“几个坏人”,又怎么能展示出这场运动的“伟大成就”?!

       人说时代创造英雄,但时代却有意无意地制造着矛盾与坏蛋,使鸣山乡里出名人。这不,鸣山公社卫生所的雷所长曾给他的几个残兵败“画像”而引来祸灾;“麻木不仁”其后就打入了他的老家,取回他的日记本;“才疏学浅”后来揭发了小槟榔的“哭姊妹”;“麻木不仁”的“混账”又坑了一下“不在话下”;“不在话下”后来反戈一击了“才疏学浅”;“才疏学浅”后来也有不白之冤,最后调走它乡。最后剩下的只有刘老中医的“富农好管”了。

       这雷、刘、周、黄与小槟榔端端正正的五个人,有如中国文化响当当、硬邦邦的“五行”。然而“五行”既有“相克”也有“相生”,但是中国的政治运动却加速着“五行”的“相克”而背离了它的“相生”。这不,鸣山卫生所好端端的五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互相克侮起来,最终使他们都活得不象人。小槟榔的“麻木不仁”,也最终铸就成他永志不忘的内心疚愧——为人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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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开训 发表于 2009-6-12 05:56:3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老保重啊。。。

    本帖最后由 马开训 于 2009-6-12 07: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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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陈学义 发表于 2009-6-13 02: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好啊!
    老兄你答应徐姐的说腊妹事是否在下文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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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8-20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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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汪文海 发表于 2009-6-13 03: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告诉大家,小腊妹长大后嫁给了乡邮员曾大元[68年入伍,师医院政治干事],腊妹叫王腊梅,有年来部队探亲,大伙逗她,腊妹过来把鼻涕擦干净,哥们笑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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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汪文海 发表于 2009-6-13 03: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榔兄独具湖北乡情的语言和生动的文字,“楼上楼下,搭死去俅”过瘾!小腊妹的出现让苦闷的生活有了亮点,她长大后呢?
    徐育民 发表于 2009-6-8 14:22
    长大后成了曾[干事]大元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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