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二师 ——写在我军建军八十五周年之际——
一九五五年七月十日这天,中国人民解放军汉口通信机务学校(即后来的通信学院的前身)的大礼堂里,布置得十分壮严。该校无线电营(也叫无线电系)的学员们正举行隆重的毕业典礼,三百多名学员聚精会神地聆听校领导宣佈学员分配名单,当我听到被分配到中国人民志愿军时,高兴的跳了起来,这次一起分配到志愿军的一共有十位学员,其中有何绍强、张达丽、李乾铭、莫若明……等。学校领导对我们去朝鲜的学员非常重视,会后专门派老连長刘振歧给我们谈话,他着重谈了三点:一要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朝鲜战争虽然停了,但是斗争还很复杂,环境比较艰苦,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二要刻苦钻究业务,要保证能独立完成本聀的业务工作。三要遵守纪律,遵守国法,特别要尊重朝鲜民族的風俗习惯。这些话至今犹仍在耳。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业务问题,生怕完不成本职工作。所以临离校前买了很多业务书籍。第三天,我们带着背包和一大捆书出发了,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达丹东市,找到了志愿军接待站,看了我们的介绍伩后,立即把我们安顿下来,帮我们换了胸章,把“中国人民解放军”换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帽徽也摘掉了(那时志愿军没有帽徽),並吿诉我们“明早六奌钟乘志愿军专列入朝,到“元山”车站下车”。并叮属我们“到朝鲜后要听从接待员的安排,不要乱跑;要准备点干粮,有备无患;要尽量轻装,不需要的东西尽量不要带”。可是元山车站在哪?在何方位?我们没有地图,对朝鲜地形非常不熟,两眼一抹黑,我们问接待员,下车后怎么走?到总部还有多远?他说:“我也不知道,下车后找接待站,会有人告诉你们的”。晚上,我们把行李作了一次整理,为了轻装,把凉席等丢了,但是对这捆书,实在是舍不得丢,还是带上。第二天清早,我们这些刚出校门初次走入社会的年轻人,带着几分神秘又有点忐忑不安的心情蹬上了火车。 上车后不久,车上的广播响了“全体志愿军指战员同志们,我们这趟列车马上就要离开祖国开往英雄的朝鲜了,……,当我听到“离开祖国”这个词时,心中忽地振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感到我真的成了志愿军了,就要出国了,这是多么振奋人心啊!以往听到祖国二字时,不以爲然,现在听到祖囯二字,感到特别亲切,特别动听。接着广播里放起了志愿军战歌,“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歌声是那样的雄威,是那样的激动人心,整个车厢的同志们都跟着唱起来了,我激动得流下了热淚。 列车很快就到了朝鲜的第一站——新义洲,这里的情景却大不一样,到处都是炸弹坑,这与丹东市相比,真是两重天啊!列车仃了一会,可能是作例行检查吧。列车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战争的痕迹,炸弹坑、废棄的坦克、歪歪倒倒的电线杆,残缺的树木、被炸毀的房屋,到处可见。平壤市更惨,一片废墟,没有一座完整旳房屋。可见战争是多么地残酷啊! 列車到“元山” 车站時,巳是晩上六奌多钟了,列车员告诉我们可以下车了,这時天正下着濛濛雨,没有站台,没有路灯,天很黒,什么也看不见,接待站在哪里?怎么走?谁也不知到,本来有七八个人也在这个车站下车旳,可以问问他们的,可是等我们十个人下完车,检查好东西時,他们早就走光了,连问的人都没有了,我们这十个人真是抓瞎了。更可笑的是我们十个人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买个手电筒带来,都暗自骂自己真是个书呆子,社会经验太少了。没办法,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慢慢地走出车站。出站后,没有看到一个人,我们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还好,在不远处隐隐若若的看到一点点灯光,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接待站,领隊的叫大家原地休息,派了一位同志去探听一下,回来说,那是个火车接待室,有个志愿军军人,这下我们高兴了,起码可以问问了,大家敢快往那里走,经过询问才知道这里既是火车接待室,又是来往军人联系奌,他说:“刚才不是有辆车专门来接去总部的人的,你们为什么没有坐那个车走啊”,我们说:“我们的动作慢了一点,等我们出站时,已经没看到车了。”他说:“这里离志愿军总部还有二百多里地,你们找地方住下,明天有车出来时,再乘那辆车去总部好啦!”我们说请你给我们画张地图,我们自己走去好吗!他说:“不行,不行,这里特务很多,很危険,一定要等到明天才能走”。他讲的很认真,我们也不好再讲什么了,可是我们到哪里住啊,这个接待室不足四个平方,他还要工作,我们不能影响他的工作啊,他劝我们到朝鲜老乡家去住,可是我们一不会讲朝鲜话,二不懂朝鲜民族的風俗习惯,都不愿意去。我们只好退出来坐在屋憺下,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十点才看到有辆车出来,这是辆专门接送来往人员的值班车,等返回祖国的列车来了,下来了几个人,同我们一起坐上了值班车,才开始往总部走,这下我们才松了口气。因道路不好,车速很慢,跑了很多个点,最后车子开进了一个大山沟,天也快黑了,其他的人都下完了,司机同志问我们到那个点下车?我们说到总部下车,他说这一条山沟都是总部,你们具体到哪个点啊,这可把我们问住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叫什么地点,还是司机聪明,他说:“我把你们送到招待所吧”。到了招待所已是晚上六点多钟了。招待所的同志们知道我们是刚从祖国来的时,马上迎了上来,围着我们问这问那,“祖国好吗?”“有什么新消息”? “武汉长江大桥快建成了吧?”……等等,就像离别很久的孩子遇到亲人一样问个没完。我看到他们如此怀念祖国,热爱家乡的心情,很受感动。知道我们还没有吃饭,很快端上了红色的大米饭,饭里面还掺有豆子,我们津津有味地饱吃了一頓,当時我们不知道爲什么大米里面还要放豆子,以为是东北大豆多的缘故吧,后来才知道这是高粱米。高粱米是要掺豆子才好吃,否则是很难吃的。这就是后来我们经常吃到的二米饭。 在招待所住了四天,干部部才把我们分配到各部队去,从此我们十个人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被分配到“勇猛部”,当时我不知道“勇猛部”是个什么单位,因为要保密,我也不好再问,只告诉我坐火车到“三登”车站下车,下车后“勇猛部”的值班车会接你的。就这样,我又经过两天的奔波,汽车——火车——汽车,才到了“勇猛部”,这我才知道这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军,也就是当时美帝国主义号称的王牌军。在这里又呆了两天,才把我分配到二师,又坐了半天的汽车,到了二师干部科,干部科直接把我分到通信营,在干部科呆了一个小时左右,通信营参谋袁林先同志特意前来把我领到通信营。从此我就成了二师的一个成员,开始了我的新的生活。 那时二师的干部战士,绝大部分都是来自西北——山西、陕西、甘肃、青海等地,他们具有热情豪放的性格,有着吃大苦耐大劳的精神,以及坚毅顽强的战斗作风,他们是西北野战军的典型代表,后来虽然补充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干部战士,但是这些优良的品德和光荣传统,一直在二师延伸和发展,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生活,受益匪浅。 没想到的是,我在二师一呆就是二十三年,二十三年来我经历过各种政治运动,比如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等,参加过国防施工,以及各种各样的军事训练和通信保障任务,参加过一军通信训练大队和武汉军区通信训练大队的任教工作,参加过尼克松访华时的紧急通信保障工作。我目睹了二师的首长换了一茬又一茬,战友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在朝鲜、在商邱、在宜兴,都留下过我的足迹。可以说我的整个青春是在二师渡过的。是二师的精神哺育了我,是二师的首长、战友们扶持了我,使我得以成长壮大。二师是我的母校,二师的首长、战友们是我的恩师。 二十三个春秋啊!八千多个日日夜夜,它是那样的漫长,可又感到是那样的短暂,瞬即而过;它是那样的轰轰烈烈,丰富多彩,可又感到是那样的平平凡凡,简简单单。也许这就是军旅生活的特色吧! 离开二师已经三十四年了,往回首,我爲我曾经是二师的一员而感到骄傲!我为我曾经有过这么多、这么好的战友而感到自豪! 值此我军建军八十五周年到来之际,敬祝战友们节日快乐,身体健康!遥祝二师的战友们不辱使命,努力奋斗,再创辉煌。 二0一二年五月於桂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