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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闲话 作者:聂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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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1-7-18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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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admin 发表于 2009-2-27 13:15: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篇名原本五月,一直未发,因为全国抗震。
      日前吼猴告之,战友盲流冀东数县。他知道我曾邻县工作,有故事或事故。
      那时县域工作最讲风土人情。我象外星人,举目无亲。革命岗位分工不同,夫人官大,别人介绍,我总是很荣幸地算某某家属。
      我在宣传部,是当年速成宣传组长的火箭干部。官很小,同吼猴的弼马温差不多。县里工作千头万绪,终归食为先。于是每天带几个小兄弟调研采编,凭一杆秃笔三寸簧舌,混一壶浊酒几碟小菜。酒足饭饱,乘打嗝闲暇,小兄弟们抄好文稿交付打印。我有时真心痛那些纸墨。
      宣传部文人荟萃,戴深度二饼的,写通讯报道的,唯我行伍出身。我去后,大家议论气氛有些怪怪的变化,说当过兵的有种莫可名状的潇洒,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是神气还算匪气。我听后开始挺感动,对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弯腰驼背,老气横秋,哪有军人风采?他们说,兵气是钻在骨髓里的。
      神亦好,匪也罢,反正有如牛哥胆大。有次礼堂开大会,书记动员时,部长临时提出要讲贯彻细则。大庭广众之前,各组推来搡去,最终我以酒菜要挟,临急受命。后台无桌椅,两兄弟趴地上,屁股撅老高,听我口述抄写,赶在书记收声前稳操饭券。那晚大快朵颐,吃的掏钱人唉声叹气。
      那年头常清理污染。有次公安几名同志争得面红耳赤,赶来讨教。他们查抄一本杂志,刊有一幅不起眼的半身**木刻画。那时大势所趋,风声甚紧,部长觉得比几何题难,不点将理论组长,偏戳我这颗兵脑壳。我拼命谦虚终难推脱,抖擞精神说:画家是好人就是文化,是坏人就算自由化。警官们似懂非懂,出门又折身问:收藏者呢?我赶紧补充:好人就是学文化,坏人可罪加一等。他们一无所获,悻悻走了。部里人面面相觑,随后捧腹大笑。我思忖,如果这等事违法,郝北上两口子不知该联合被抓多少回?
      有星期天百无聊赖,骑车带儿子踏青。进村遇熟识干部,索性串户家访,那是当年野营拉练的功底。次日无所事事,随笔炮制部门文件,举些实例,旨在敦促各乡镇社区清理过时的文革标语和政治书籍。岂料几天后上级部门纷纷转发,还加编者按,强调事关重大,夸我们深入细致等等,我这么厚脸皮都臊的无地自容。明明揭自家伤疤,我叫苦不迭,懊恼不已。谁知领导们眉开眼笑。晚上喝庆功酒,我目睹用筷子给醉翁撬牙压舌的绝活。后来在京给武大郎醉酒理疗,用的便是这招。
      日久生厌,玩得乏味。有天突发奇想,首次找书记谈心。他很蹊跷,肯定怀疑我恃功讨官请赏,但还是很高兴。说我是有名的不唯书不唯上,登三宝殿,必有燃眉要事。我提出去党校任教。他透过眼镜片,仔仔细细窥探我。党校在郊外属清水衙门,机关无人去,况且已有教研组长。我乘势提出降职当副组长,但最好别降工资。他很为难,老干部遇到新问题。我党未有降职好人的传统,恐怕坏了党风。此事虽小,满城风雨。听说连政府那边都众说纷纭,猜疑我犯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至少男女关系问题。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再次体味欣喜若狂的心跳。在党校每日遨游书海,仿佛又上大学。
      我生性懒散,讲课从不写稿。一支粉笔,象画财务报表,把范畴和概念横穿竖对,仅留一面黑板字。那冬讲国民经济管理学,因抽烟太多,一阵狂咳,腰带挣断。我只好提着棉裤画黑板,鸦雀无声顿作哄堂大笑。
      学员们喜欢画黑板,笔记量少,且有重点和逻辑。但没法审稿和备存,不符规则。教研组长老杨只重教学质量,装聋作哑,网开一面。
      老杨四十岁,黑黝瘦削,沉默寡言,满脸旧社会。他家境拮据,除二老二少,自己是唯一壮劳力。每周六晚骑车返乡,挑灯耕作。次日再劳累一天,连夜返校。因家庭捉襟见肘,听说两口子常拌嘴。
      有晚,雪刚停,很冷。他推门进来,带一身寒气。他过去常来灌墨水,其实借故聊天,竟买瓶新墨水送还。我正抢读一本待还的内部读物,见他坐床头,忙推他出门。他怔怔望我,尴尬地笑笑走了。后来听说,他挨户走访,退还借过的书、圆珠笔、蛤蜊油,还有几角钱。
      那晚,他自杀了。
      我很后悔,总觉那晚他有话说。若触膝谈心,把酒问天,灌他酩酊大醉,或幡然醒悟,回心转意。
      公安勘察说,老杨先用木棒击头,未果,盛怒之下,把木棒扔上屋檐,一头撞墙至死。
      我很怀念老杨,敬佩是条汉子。同事们醉酒时,我也破口大骂,恨他是懦夫。无论是否对不起党,至少对不起父母子女。
      人是复杂的。活着的死去的,都象矛盾体。
      老杨悄悄走了,没开追悼会。
      同姓家门,铭志更该说是“充满忧伤”。我有时猜疑,不知自己晦气,还是大家同有遭遇密而不宣。我曾告诉吼猴,在京两个最好同事死于非命。一个患癌,我从病床边离京赴粤,从此阴阳两隔。另一个是商业奇才,在诞生音乐巨匠的异国他乡长袖善舞,把商贸做如艺术。日久天长,黑社会愤怒了。有天傍晚,他独自在别墅,沉浸于扣人心弦的音乐旋律。几个号称同胞的闽佬破门而入,连击三枪。他咽气时,大厅依然播放着荡气回肠的《命运》交响曲。
      我震惊。他夫人特意从国外赶回通报。我曾是婚姻介绍人,千言万语却欲语无言,无奈地目送她黯然离境,消失在华灯初放的车水马龙中。
      从此,我常借健在一词调侃友人,并对死亡讯息近乎麻木。
      今年五月,母亲病故。她是老兵,走得很安详。我敬重其精神和意志,支撑跑完生命的马拉松。她常用老兵的话说,能看到奥运就够本了。今年春节,她再三叮嘱,届时赶回,陪她看一场中国人稳赢的赛事。我应诺,毕竟是能尽的孝道。她双目近乎失明,想用耳朵用心灵最后感受中国真正强盛的气氛。很遗憾,我提前赶回,在太平间抚摸她冰凉的脸颊。极简单的家庭告别仪式。我没有哭,也不准奏哀乐。我铭记老人们的遗言:生生不息,活着的人要更好地笑着活下去。
      张锐说:生命是美好的。叶明伟的缅怀,马宁宁的试验,李毅刚的回忆,都从不同角度诠释。生命可以编织事业的花环,但最美处却是拥有友谊和情感,包括生离死别和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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