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张庄战斗
按：1939年3月，我八路军120师所部继大曹村、曹家庄、邢家庄战斗之后，又在黑马张庄设伏歼敌，实现挺进冀中四战四捷。黑马张庄伏击战，就其规模而言，歼敌200 余人，生俘两名日军俘虏，缴获枪械60 余支（挺），不过是小型战斗。但是在抗战初期敌强我弱的险恶背景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健儿奋起抗战，有力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使其“南号作战”计划严重受挫，从而稳定了冀中的局势，振奋了冀中军民的抗日精神，对巩固冀中根据地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背景
1939 年2 月14 日，东湾里，冀中区党政军联席会议。
会议由程子华主持。贺龙传达了中共六届六中全会精神及中共中央军委赋予120师的任务。关向应传达了北方分局关于成立冀中区军政委员会统一领导冀中斗争的意见。会议根据六中全会“巩固华北，发展华中”的精神，分析了冀中斗争的形势、冀中部队的情况，讨论了冀中当前斗争方针和统一冀中各抗日部队的指挥等问题。
一个月以前，贺龙、关向应、肖克率部进入冀西，在途径平汉路前，于阜平与彭、聂会面。聂荣臻向贺龙、关向应介绍了冀中的复杂情况。
几天后，关向应留在晋察冀边区，准备参加中共中央北方局会议。贺龙、周士第、甘泗淇率队越过平汉线，进入冀中。
120师主力抵达冀中时，形势已经十分严峻。日军本部为确保华北，从华中战场抽调两个师回师华北。从1939年2月20日起，华北日军开始执行“南号作战”。日军以两个师团进攻平汉铁路东侧，以1个师团进攻同蒲铁路两侧，对冀中根据地进行夹击。
东湾里会议，贺龙提出，抽出若干冀中军区的部队到冀西整训，其他冀中部队也要尽量利用战斗间隙整训。虽然120师部队经过长途跋涉，连续作战，十分疲劳，而且初到冀中，尚不熟悉环境，但是，冀中部队成立不久，党组织的力量较弱，政治工作也不够强，两个月来，日军连续进行了4次围攻，部队急需休整，因此，应由120师承担当前的主要作战任务，让冀中部队利用空隙加紧整训。
关向应在会上提出了深入发动群众，加强政权建设，壮大党的力量，正确执行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政策等意见。会议根据中共中央北方分局的意见，由贺龙、关向应、周士第、甘泗淇、吕正操、程子华、孙志远、王平、黄敬组成冀中区军政委员会，统一领导冀中区党政军民工作。为了统一军事指挥，按照八路军总部意见，成立以贺龙为总指挥、吕正操为副总指挥、关向应为政委的冀中区总指挥部。会议决定，立即深入发动群众，做好基层组织的工作，加强地方武装，坚壁清野，破坏道路，抗击日寇;各级党政机关立即实行精简，精干机构，以适应游击战争的需要。
东湾里会议一结束，时任358旅第716团团长黄新廷就接到任务：一是把冀中区第30 大队交予第716 团协助整训，配属作战，提高战斗力；一是打击驻河间的日军，伺机歼敌。【......部队经过整训，很快开进至河间、肃宁一带待命。我当时在716团2营营部，中队长是一位宁姓红军干部。】
二、战事
几乎就在同时，师属侦察连得到情报：2月下旬以来，驻河间的第27师团第3联队的吉田大队每天要派出不足200人的兵力，到城周围村镇抓夫抢粮。情报说：日军的行动很有规律，一般是单日西城门出，南城门进；双日东城门出，北城门进。（河间县。位于古阳河西岸，有城墙（东西2000M×南北1800M），公路西至肃宁县，东至景和，北至二十里铺镇，南至献县。）贺龙、关向应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抓住敌人这个规律打一次伏击。于是将伏击任务交给716团去执行。
黄新廷团长接受任务后进一步了解到，日寇活动半径通常都在城周围两三里之内，春节过后，敌人的活动半径扩大到城周围五六里外。
2 月26 日，日寇袭扰了南三里庄。河间以西，道路两边，城周围地区的村庄都遭到了骚扰，只剩下黑马张庄一个村子还没有去。
这一天，第716 团的营长、教导员们急匆匆地赶到团部。王绍南参谋长向各营指挥员简短传达了团里在黑马张庄作战的意图、决心及贺龙师长对这次作战行动的要求，命令：第1营进至梅家店，第2、第3营进至城西4公里的黑马张庄设伏，第30大队于达子房隐蔽集结，依托平原村落，伏击出城日军。
黄新廷团长强调说：“这是我们平原作战中的第一次伏击战，它不同于山地伏击。这次我们要依靠人口稠密的村庄设伏，能否取得成功，关键在于隐蔽作战意图。出发前只向部队宣布夜行军纪律与注意事项，随时作好战斗准备。具体战斗任务，到达伏击地域后再宣布。”
2月28日晚，部队如夜空中的浮云，无声地聚拢起来，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随着黄团长一声“出发”口令，部队出窝北镇悄然向西走去。老兵们正揣摸着走向何处，突然队首又改变了方向，向东开进。队伍绕过村庄，远离农舍，在道沟中隐蔽前进。在卫生队的行列里，一位高鼻子、黄眼睛的大夫带着8 个人，牵着4头骡子，在静肃中跟进，这正是白求恩的东征医疗队。队伍末尾有几个扛着扫把的战士，扫掉脚印。
黄团长率领着第2 营、第3 营部队准时到达设伏地点——黑马张庄。
黑马张庄。河北省河间县（今河间市）城西南约4公里的自然村（现名：前黑马村/后黑马村）。这是座不大的自然村落。相传该村曾有张姓人家擅养黑色马匹，且为绿林好汉窦尔敦赏识，故得名。
此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黄团长确立了自己的指挥位置后，来到大道以北。他指着村东北侧一片农舍和村沿沟坎部署了3 营的攻击阵地。然后又到了大道以南，对蔡久营长说：“你们2 营在路南侧设伏。”此时，廖汉生政委已经率领第1 营及第30 大队在果子洼设伏完毕（果子洼是团预备队设伏地）。
3月1日清晨，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早春大地飘逸的晨雾开始散去。时间刚到8点半，侦察参谋胡超林报告：“吉田大队步兵200 余人，骑兵20 余名，携山炮1 门，重机枪3 挺，已经出了河间城，经堤口村，正向果子洼前进。”
不多时，只见日军向黑马张庄开来。先头为敌步兵80 余人，骑兵8 人，成两路纵队，队前有一军官牵着一条狼狗，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地。就在敌人距我阵地百米时，突然，机枪怒吼，手榴弹炸响，30 多名日军当场毙命。被打懵的敌人仓皇散开，有一部分向村北老乡浇水看地的一所独立家屋拥去。这时，二营王祥发营长乘敌混乱，指挥第10 连勇猛突出，又歼敌一部。【黑马张庄战斗打响，我投出了仅有的一颗手榴弹，然后端起马枪跃出阵地。我所在的部队奋勇当先，把对日寇的一腔怒火都凝聚在刺刀尖上。】
敌人后续部队很快冲了上来，占领了村北一块坟地。
第2 营教导员黄新义率领第7 连向独立家屋之敌冲击，歼敌10 余名，残敌逃向坟地。敌人被全部压缩在坟地后，黄新廷团长立即命令炮兵进行射击，并掩护第7 连继续攻击。黄教导员端着机枪，身先士卒，冲向敌群，左手中弹，仍坚持战斗。
受到重创的日寇妄图利用坟地作掩护，负隅顽抗。黄团长及时调动外围部队，从侧翼对敌人发起进攻。
战斗在激烈进行中，侦察分队向黄团长报告：河间敌人出动150 多人，已进至果子洼；随后，又有60 余敌跟进。黄团长随即命令第1 营实施阻击。两股敌人汇合后，分别向黑马张庄、柳林进攻。下午，敌人又增派骑兵40 余人，加强了进攻柳林的兵力；但均被我第1 营击退。
实时，黄团长重新部署兵力。他来到第2 营、第3 营阵地，对蔡久、王祥发交待：“现在敌人已增到450 多人，城内必然空虚。敌人很可能在黄昏前撤出，返回城里。你们一定要拖住敌人，坚持到黄昏，歼灭这股鬼子。”他同时命令第30 大队一部由北向南进攻，与第2 营、第3 营对村北坟地形成夹击之势；命令第1 营1 个连自柳林向果子洼进攻，其余部队于黄昏后向樊庄运动，断敌退路；第30 大队1 个营袭击河问县城，并准备消灭漏网之敌。
战斗打响后，附近村庄的乡亲们纷纷来到阵地上，有的送食物，有的救护伤员，有的跑到敌人后方破坏道路。距黑马张庄十几里的刘家疃，一个村子就出动百余人。平原上涌现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军民协手战寇图。
战斗接近黄昏，2、3营在营长王祥发、蔡久的指挥下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敌人扑去。第8 连班长王福海一个箭步冲到鬼子的机枪斜侧，抓住正在发射打得滚烫的枪管，猛力夺了过来，迅速扭转枪口射向敌人。不少新入伍的战士在老兵的带领下，与日本鬼子展开肉搏战。村北坟地的敌人支持不住了，向果子洼逃去。柳林的敌人支持不住了，也向果子洼逃去。顿时，敌群大乱。王祥发立即派出两个连队拦截敌人。全团各营连，按照团长命令抓住战机，一齐向果子洼进攻。敌人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向河间溃逃。【冲锋时，鬼子的炮弹打在我的身边。一阵气浪后，我发现自己挂彩了。一块炮弹皮嵌在左膝关节上。宁中队长拼命把我从阵地上抢下来，先是拔出弹片，然后交待卫生员包扎，随即命令一个战士送我去救护所。在救护所，一个看护重新为我清创消毒上好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白求恩大夫和他的东征医疗队。】此时，黄新廷团长已来到河间城下，他看了看表，已是凌晨3 点，对身边的李书茂参谋说：“命令，部队撤出战斗。”
【我负伤后，被转送到晋察冀边区120师野战医院二所养伤，那个地方是陈庄附近一个叫转窝的村庄。】
三、意义
此役，716团在黑马张庄设伏。日寇进入伏击圈并居守顽抗，连续3次增兵至450余人。为配合716团作战，八路军第3纵队30大队奉命佯攻河间，迫使日军两面应付。716团乘机发起猛烈攻击。日军遗尸30具，夜半退回河间县城。这一战斗，日军被歼130余人。120师取得了进入冀中后的第四次战斗的胜利。
120师挺进冀中一个月，连续作战四战四捷。120师司令部在关于这一段斗争的总结中写道：这几次胜利，“影响到3纵队、地方政权和冀中群众，提高了120师在冀中的威信，兴奋了3纵队和冀中群众对战争的胜利信心，使冀中紊乱现象初步稳定下来。”
120师的四战四捷，在冀中抗日军民中产生了巨大影响。1945年，抗日战争刚刚胜利，曹家庄、中堡店、管中堡、都中堡的人民就自动集资建立起“中堡战役殉国四十八烈士碑”，纪念曹家庄战斗中的牺牲者。碑文赞扬八路军捐躯烈士“取义成仁，永著千秋”，“光明皎洁如日月，英名长存若山河”。这是冀中人民对烈士，也是对120师的赞扬。
四战四捷以后，贺龙、关向应等根据冀中区军政委员会的决定，将715团与冀中军区独立四支队合编为120师独立一旅，旅长高士一，副旅长王尚荣，政治委员朱辉照，副政治委员幸世修，参谋长郭征，政治部主任杨琪良。
注：【】——为笔者父亲回忆录节选
（本文根据史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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