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再起2 作者:叶晖南

现在他又想给孙立人出点难题。
    史迪威合上预案，看着孙立人，他喜欢这个中国军队的将领，此刻要为难孙立人，多少还要有点勇气去打破情面。
    他还没张口，孙立人倒看出他的想法，张口道：“总指挥，请出题目吧！”
    史迪威见此，也就不再客气：“我想改变原定计划：
    第一、为了使士兵们有实战的感觉，红军阵地上除了靶子，战壕里还要有人，我请我们的教官充当日军进去；
    第二、炮火准备取消，用步兵手中的武器掩护冲击；
    第三、至胜条件修改为，蓝军必须将红军的防御火力完全压制，如果你指挥的蓝军掩护火力不能把自己的攻击部队送到离战壕五 十米 的地方，则判蓝军战败。红军在蓝军火力延伸后有八秒钟以上的时间反击，则亦判红军胜。有把握吗？”
    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条件简直苛刻到了家，即便是攻击部队冒着被自伤的危险，爬到离“敌人”五 十米 的地方，部队沿大坡度的山梁跑上去也无法用八秒钟跑到。
    没想到孙立人听完史迪威的方案后当即回答：“没问题！”
    “真的？”
    “请允许我变更一下部署。”孙立人说完转身去了他的部队。
    史迪威也立即召来几名教官，向他们布置修改后的防御要点。
    二十分钟后，演习开始了。当两颗信号弹升上天空的时候，美国教官按照史迪威的部署，把不到一半的人头靶竖到战壕边上。几乎在同时，他们听到对面中国军队的重机枪响了。
    已经担任机枪班长的张大碗临时被派到主射手的位置上，他操纵着勃郎宁机枪横扫过去。
    史迪威悄悄地站到了他的身后，他倒要看看五千发子弹能够喂出什么的射手。
    第一排子弹打在战壕的前面，掀去一阵烟尘。经验老到的史迪威不用望远镜观察也能判断出这一排子弹无一命中目标。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让史迪威大感意外，当张大碗的机枪向回扫的时侯，子弹就象切刀一样整齐地切向人头靶。
    躲在战壕里的美军教官更惊异地发现，当第二轮扫射过去之后，十个人头靶竟有八个被钻了窟窿，当弹雨再转回来时，不仅没有“人”再幸免，而且，若干人头靶已经打花了，此后，张大碗的重机枪就象锯条一般在人头靶上拉来拉起，不大的工夫，十个头靶都被切断了。
    史迪威站在张大碗的身后，看出了这个中国老兵射击的诀窍，张大碗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瞄在准星和缺口上，他的两只眼睛都瞪得圆圆地，抬着头盯住前方的目标区。史迪威心里明白，只有那种在射击训练中通了神的人才用这种办法射击，这是用心在打，而不是只用眼睛和手。
    看来这个中国士兵没有吹牛，五千发药弹让他打出去的子弹自己长了眼睛。
    史迪威又举去望远镜，观察攻击部队的进展，在不受“敌军”火力威胁的情况下，攻击分队冲得很快，已经距离“日军”战壕五 十米 了，史迪威的心开始提起来，因为他看到中国士兵还在直着腰冲锋，看样子他们对自己的机枪射手非常信任。三 十米 ，冲击部队开始弯下腰，但步速却不减，史迪威倒有点紧张了，尽管任何军队的实兵演习都允许有一定比例的伤亡出现，但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士兵死在演习场上。史迪威不住地扭头，看看孙立人，那意思是要他注意不要因为有总指挥观看演习就拿士兵的生命作赌注。孙立人却无动于衷地站在他的位置上，根本不去干涉下级指挥官的行动。
    还剩下二 十米 时，史迪威收回目光，转向张大碗操纵机枪的手。
    张大碗打得是那样沉着自信，甚至可以是轻松。
    再往前看，部队冲击到距“敌”十来米的地方爬下了，用快速匍匐前进接敌。直到距离战壕 三米 左右的距离上，张大碗的机枪才开始火力延伸，冲击部队借机一跃而起……
    美军教官们躲在战壕里，浑身被子弹掀起的尘土所复盖。从时间上判断，蓝军应该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冲到这里，不想突然间机枪的弹着点上移了，是枪口自然跳动，而是火力延伸，无法立即做出判断。又一排密集的子弹打过来，比刚才的弹着点有高了一块。不能再犹豫了，他们只有八秒钟的至胜时间，不等下命令，教官们就纷纷举起了头靶，然而，头靶还没能露出战壕，无数的刺刀就从上面杀下来，眨眼之间把一个个头靶戳得千疮百孔。攻击部队并没有停下来，他们跃过战壕，跟着重机枪弹，向山顶冲去。
    演习以史迪威意想不到的结果结束，史迪威兴奋不已地拉起张大碗的手－－那上面全是又厚又硬的老茧。史迪威终于明白了这神奇的射手付出的是什么。
    “好孩子，真是太棒了！”史迪威用拳头敲着张大碗宽宽的肩膀夸赞着。
    生性厚道的张大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统帅，双手一个劲儿地措着，嘴里却只知道嘿嘿地傻笑。
    演习的超预想成功，进一步激发了史迪威的热情，他回来后，同美军教官组的人一商量，提前结束了射击训练，并大幅度提高了蓝姆伽训练营的训练标准，他要求教官即刻提高训练质量，所有士兵的标准一律向美军特种部队看齐。他要让中国士兵不仅手中的武器压倒日军，而且在所有的素质上也优于对手。
    第二天训练就变了，原来的靶场上树立起来一个个电线杆子。
    课目：爬树！
    当教官宣布新的训练课目时，不少老兵笑了，这算什么，从野人山走出来的人，那一个不是从树上活过来的？但当教官宣布考核标准后，他们才知道这场训练不是闹着玩的。要比猴子爬得还快，听起来根本不可能。但美军教官做到了，中国人岂能甘居人后？没话说，练吧，人家能练出来，咱中国人也行，就象射击一样，练到最后，许多中国士兵都超过了美军教官。
    中国士兵再次投入了疯狂的爬杆训练，他们起早贪黑，甚至没日没夜地练，可好象教官总是不满意，他们不知道，史迪威已经偷偷把标准提高了几次，超过了特种部队的要求，有一个问题史迪威一直想搞清楚：中国兵的潜力到底能不能挖尽？
    又是一天即将过去，晚霞把最后的光晕投在训练场上，把到处耸立的电线杆和士兵队列的投影拉得长长的。
    美国教官手提马鞭来回巡视着队列：“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由于史迪威将军的特别关照，我不能用鞭子抽你们中的某些人，但是明天测试还没有达到美军特种部队标准的士兵将乘坐运输机返回中国，你们的训练就此结束。”他抬手看看表，“我晚上在舞厅还有约会，失陪了，解散。”
    教官走远了，中国士兵摩拳擦掌，他们各自跑到杆前，练起了爬杆。他们练习着各种姿势的攀登，那些已经超过标准的人也不肯罢休，他们甚至练起了倒爬。
    练兵场上有林奋强在的地方总是最热闹，他见教官走远，便一把拉上张大碗：“来，再比赛一场。”
    张大碗裂嘴一笑：“怎么，秀才，还不服气，25比7，用说书的话，我今天是大获全胜。”
    “少罗嗦，上！”
    两个人飞身上杆，转眼之间就爬到了杆顶，两人不分伯仲，张大碗稍稍领先。两个人又差不多同时滑到地面。
    “平局。”有士兵自报奋勇地作出了裁判。
    林奋强刚刚落地，背后递过来一条洁白的毛巾。
他转身接过来，正迎上李云清含情脉脉的目光。林奋强感激地笑笑，擦起汗来。
“喂、喂，”张大碗嚷嚷起来，“我说怎么会平了读书人呢，原来咱们的远征军之花站在你背后呢！”
    李云清：“平了就是平了，不服气呀，那咱俩比一场。”
    张大碗慌了神，一个劲儿地摆手：“不、不、这可不行，好男不同女斗。”
    围观的士兵们一齐起哄，
    “大碗，上啊！”
    “别给咱们男爷们丢脸。”
    “不行、不行……”张大碗直往后退。
    李云清喊道：“一、二、三。”自己窜上了木杆。
    在下面的一片欢呼声中，她手脚麻利地爬到了顶端。
    夕阳半边落在了连绵的群山中，金色的余辉勾画出她极富曲线身姿。
    李云清被美景所吸引，她骑在杆头，向远方眺望着。
    下面无数的眼睛却在看着李云清，林奋强的眼睛里更是闪着异样的光。
    “弄你妈的，看什么看？用说书人的话讲，名花有主了，都别给我白日做梦啦！”张大碗在杆子下面嚷嚷起来，士兵们这才收回了目光。
    天完全黑下来，炊事兵抬着饭菜来到训练场地，扯着嗓子喊：“开饭了，开饭了。”
没有人理睬。几个炊事兵把抬来的饭菜放到操场一边，索性把身上的围裙、衣服统统扒下来，赤膊上阵，也爬上了杆子。
    远处，一点星火一闪一闪的。
    史迪威叼着烟斗，微笑地注视着练兵场上的一切。
    严酷的爬杆训练照旧提前结束，史迪威召来所有的教官，用烟斗一指郁郁葱葱的山林，“目标，原始森林！”
    部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深山老林，他们要学习在热带雨林中行军、生存还有杀人。
    维瑟尔教官现在对中国士兵的能力也另眼看待了，不过在嘴上他们决不软：“真正的地狱训练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在热带雨林中接受最后的考验。你们中间的老兵都走过野人山，史迪威将军有这样的看法，你们没有在战场上败给日本人，却在山里败给了大自然。饿死那么多人，在山里转了两个月走不出来。简直让人笑……”他忽然觉得话说过火了，马上收回来，“所以要想从野人山打回去，你们必须学会在山里吃、住、行，最后还要学会怎么打，比如在不能用枪的情况下，如何用一小截树枝无声无息地杀死日本兵，你们将要面对的日本几个师团都受过残酷的丛林作战训练，你们必须经过比他们更加残酷的训练，训练得比他们更强。从现在起，你们全体人员只带三天口粮，在山里生活两个星期，自己找吃的……”正说着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然后问大家：
    “你们中国人叫它什么？”
    “蚂蚱。”张大碗回答。
    “蚂蚱。”教官点头道，“这个被称作蚂蚱的昆虫是一个很好的高蛋白来源，当然还有蜻蜓、蝴蝶甚至蜘蛛都一样，如果有火的时候，把它们烤一烤，味道是很不错的，如果没有火，就这样……”说着他把蚂蚱放进嘴里，嚼起来。
    中国士兵看得目瞪口呆。
    维瑟尔又说：“在丛林中最不容易补充的是盐份，在森林中到哪里去找盐呢？”
    林奋强回答：“动物的眼睛。”
    教官多少有点吃惊，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奋强：“从你们的教科书上看来的。”
    教官：“噢，对了，我忘记了你懂英文。不错，你们记住，在没有盐吃的时候，动物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盐库，不过要生吃，用水煮过就没有用了。现在你们就按照这些天来我教的方法自己动手找东西吃吧。两个星期后我回来训练你们如何在密林中杀人。祝你们胃口好。”说完竟转身走了。
    上尉连长周有良接着宣布：“今天的课目，寻找食物。天黑之前在此集合，解散！”
    士兵们四下散开在草丛里搜索起来，捕蚂蚱、捉蜻蜓、挖蚯蚓、掏鸟窝，干什么的都有，唯独林奋强提着一把柴刀在砍竹子。
    张大碗不解地问：“书生，你又在想什么鬼点子，这竹叶可不那么好吃吧。”
    林奋强一边把竹竿削尖，一边说：“我是这么想，要是光靠捉虫子，是饿不死，可也难得吃饱呀，除非一天到晚都干这事。咱们要是弄个陷井，逮它个大家伙，三五天内混饱肚子不成问题。”
    张大碗一拍大腿叫道：“好办法，我也入伙行不行？”
    “当然，”林奋强满口答应，“不过要出点力气。”
    “没得说。”
    “去挖坑怎么样？”
    “小菜一碟。”
     张大碗从林奋强手中接过竹矛就往地下戳。
    “哎，我说你这是干什么？”
    “挖陷井啊！”
    “挖陷井？”林奋强看着张大碗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在这挖，等着野兽自己掉进来？那你还不如就在这架好一口锅，点上火，等着野兽自己往锅里走呢。”
    “那你说怎么办？”张大碗也发现了自己的行为可笑。
    林奋强把张大碗拉到身边，悄悄地对他说：“咱们连这一百号人往林子里一钻，这就是有野兽也被吓跑了。咱们走远一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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