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师战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战友网
查看: 3427|回复: 2

《大江东去 涛声依旧》作者:叶明伟 陆二师六团特务连战士

[复制链接]

该用户从未签到

yangyanjun111 发表于 2009-3-2 14: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江东去  涛声依旧
连涛走了……
        连涛走得是那么的清白、明了;又是走得如此痛苦、无奈。
        在看到他口述的最后一个短信的那一刻,我怎么也控制不住那悲切之情。我把办公室门整整关了一个上午,满脑子都充实着旋转着的对连涛的回忆。
       人海茫茫,相识能多少。相识相知是缘份,相知而知心的又能有几人?
       我与连涛自十六、七岁相识以来,基本上没有中断过联系和交往。回想起来,那时的连涛,就是一个父母双逝,与唯一的姐姐相依为命的苦命儿。他在我的印象中,占据着许多个唯一。我对连涛也拥有许多个绝对权威的回忆。
        秋雨连绵送战友,大江东去悼连涛。我有责任和义务把我相知的连涛整理出来。聊以表达我难以平静的悲伤;告连涛慰早逝的英灵;献给永远怀念他的战友和亲人。
一.
        我们相识是在33年前的那个冬天。
1970年底的一天上午,一列黑呼呼的闷罐车,顶着阴沉沉的天,在一派红旗漫舞、锣鼓喧天的气氛中,把我们一起带离小镇,一起送到风沙弥漫的豫东商丘军营。
         到达军营的当天,我们这批身着臃肿,满身披挂,呆头呆脑象一群企鹅似的的新兵蛋子们,集中在大操场。随着一声拉得很长的口令,我们缓缓地排成一列长龙。四周站满了虎视眈眈或是眯缝着眼品头论足的老兵。
         一位矮小精悍的军官(后来得知,此乃团军务参谋陈庚波。)围绕队伍转了一圈后,隔三差五地伸手从队伍中点出一些人来。紧接着,让新兵长龙1、2、3;1、2、3地报数,报完数后又是一道口令:报1的向前一步走,报2的原地不动,报3的退后一步。顿时,长龙变成三列,分别由三位老兵带着跑步走了。(后来得知,三列队伍分别补充到三个步兵营。)
         在这批点出来的新兵蛋子中。又有6个(分别是:杨明堂、杨三艮、王治怀、张连涛、杨大明和我)被拨拉在一起,由一个老兵领到一处大宿舍。经不住我们几个痞着再三追问,才蛮是神秘地告诉我们,这里是团直特务连。就是这一刻的撮合,我和连涛相识了,并在一个“槽头共食”达五年之久。
        在团直新兵连,属特务连的新兵共有20名。河南南阳的10名,广东东莞的4名,加上我们这一拨6名。
        当年的特务连可是了不起,全连三个排加连部、炊事班,编制达120多人。一排是警卫排,其中三班由紧跟首长的警卫员组成,平常吃住都在团部一小院,在连队范围基本上见不到他们人影。二排是侦察排,其中六班是手枪班,每人都配有手枪和匕首。这种装备在步兵团是相当酷的。三排是工兵排,编制为四个班,而且每个班是12人。当时派到地方三支两军的干部大多数已撤回,加上突击提拔的,各级干部基本上是一职双位,有的甚至是一职三位。
        我们这20人在新兵连分为两个班,两个班长都是68年的老兵。一班长是侦察排六班长刘俊安,汉阳县人,军事技术顶呱呱。二班长是工兵排的一位河南登峰籍班长张天宝。
        我们这两个班与团运输队(当年还是骡马车)的两班新兵编为一个排,合住一间大宿舍。排长是警卫排三支两军回来的老排长杨先进,是“林副统帅”的老乡。
        在新兵连,我与连涛不同班。我在一班被指定为班副,协助班长管管内务。连涛在二班。因同住一间大宿舍,有什么事都是晓得的。对分领大衣一事印象很深。
        那年代的军大衣对于战士只有使用权。退伍时留下,分给新兵接着使用。这般下来,老兵退伍之前,稍好一点的大衣,就被留队的老兵私下换下来了,交上去的基本上是“脏乱差”的。因而,每年也会补充一部分新大衣。
        我们这批新兵运气不错,一下子发给一半的新大衣。就是当年毛爷爷在天安门城楼挥巨手检阅时穿的那种令无数“小将”们垂青的草绿色军大衣。
         那年月吃、穿、用都凭票供应。穿的每人每年才发一丈五尺布票和四两棉花票,根本就不够做件大衣的。一下子能穿上这种心慕之物,诱惑力太大了。
        但那年代,一方面物资极度贫乏,另一方面精神状态却有些反常地虚伪。“三忠于、四无限”“斗私批修”已经到了“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暴发革命”的地步。心里想要,嘴里绝不能讲。刚进革命大熔炉,谁不想图个好印象呢?!
        我们一班领回大衣后,刘班长把大伙扫了一眼,一挥手就决定了:睡上面的领新的,睡下面的用旧的。轮到谁站岗、外出换新的。大伙基本上是一致服从,不管新旧一次到位,折得方方正正压在棉被下面。
        那旧大衣可是有历史了,样式多种成色不一。听说有许多是缴的国军的,也有是朝鲜战场从美军身上扒下来的。
        这些个旧大衣外面统一的脏,衣里还留着不少历届老兵们的留言。展开任何一件布置在军博馆,绝对是件珍贵革命文物。
        后来我们晚间穿大衣、穿棉鞋、带橙子看露天电影时,少许的绿大衣点缀在这千姿百态的旧大衣中,活象共军押着一大群国军俘虏。真他妈壮观。
        二班那小个班长可是会“抓活思想”考察人。大衣领回后,一整天折好堆放在桌子上不理不睬。到晚讲评时,只见他们全班围坐在一起,先是齐声选读最高指示“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要艰苦奋斗……”;“要斗私批修”云云。然后,班长发话了:党和首长给我们送来关怀和温暖,每人一件军大衣。但我们要继承革命传统,保持艰苦朴素的好作风。新大衣凝结着我们人民军队的不断进步;旧大衣记录着革命前辈英勇战斗的光辉历程。现在这进步风采和光辉历程都摆在我们面前,你们自己挑选。
        我们这边虽也在讲评,实际大伙都关注着二班的表演。只听得一个个争着发言,信誓旦旦要继承革命传统。听着听着,突然有个异样的音符。是连涛开始发言了:既然大家都要继承传统,争着要旧大衣。而旧大衣又只有五件,肯定不够分。我就不与大家争了,给我件新的吧,我会好好爱惜保管的。小个张班长当真发给他一件新的。这番话也让大家对连涛刮目相看。
        在新兵连还有另一位有段精采的发言。就是集训快结束时,每个人谈打算。绝大多数都是“革命战士一块砖,那里需要那里搬”;“党叫干啥就干啥,党叫干啥就干好啥”等豪言壮语。只有一个姓任的河南兵发言说想去运输队。问他为什么?任说:到运输队,现在可学赶大车,日后装备汽车,还可以学开汽车。你看中不中?!
        这两段新兵名言,在连队被念叨许多年。
二.
        新兵集训结束后,我们被分到各个班。当年是糊里糊涂听从党安排。多年以后,我与连涛话当年,有一个共同感觉:小兵在连首长手里就象一根葱。
        因为连长是五九年的河南老兵,我们20个新兵中,河南兵大多分到侦察排和连部,广东和湖北兵都只有一人当上侦察兵。连涛与三艮、大明分到工兵排,我与明堂分到警卫排。好在河南连长不久就提升为军务股长,换了那个在大操场点兵的陈参谋来接任连长。这陈连长加上各排排长基本上都是湖北佬,在以后的日子,真给了我们不少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些都是后话。
        我们补充到连队不久,连涛他们工兵排就开赴武昌,参加军区通讯总站的坑道施工,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才回商丘。
        这年春天,“林彪事件”清查揭批得差不多了,我们这支受林彪排挤的部队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但因这一年没征招新兵,我们得连当两年新兵蛋子。
        这一年,共和国尤如久雨初晴,军营里也有许多新气象。大操场边树起“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严格训练、严格要求、才能打仗”等大标语牌。听说这都是军委那些老帅们的话。
        这一年的全训,对于我们这批连续当两年的新兵,可是过足了瘾。射击从第一练习的100米固定胸环靶;二练习200米半身靶;三练习活动靶限时射击;四练习夜间射击,五练习头靶、跑步靶运动射击;一直打到第六练习,即1000米单兵战术射击:单兵携带30发子弹一枚手榴弹,带着敌情边行进边观察,发现目标立即抢占地形射击。稍有迟缓,目标就消失了。一路打下去共有9个目标,平均3发子弹必须解决一个。否则,到最后遭遇目标群就只有干着急了。为了增大难度和剌激性,这一练习大多选在雨雪天。
        这年上半年,我被调到连部,通讯员兼文书、军械员一肩挑。除做本职外,我有大量的时间去赶热闹。那个排有好玩的训练科目,都能去赶场。
        部队进入全训,工兵排的训练科目是多且复杂。修桥驾舟、布雷爆破、设障筑垒、排雷清路等。这些个训练动静都比较大。连涛在这些军训中是出类拔萃的。
        夏天,师里组织工兵分队到豫皖交界的永城、砀山一带集训。我是中途去的。记得他们搞一种“320爆破”,特别过瘾。这是越南游击队经历320次试验,才摸索出这样一套“连环引爆”炸毁目标的计算公式,因此叫“320爆破”。据说越共曾用这土法子袭击美军机场、油库等大型目标都挺凑效的。
        因所采用的炸药性能和实施地点的土质不尽相同,具体操作都要进行微调。连涛肯琢磨,每次比赛都以动作快、发射准而为连队赢得荣誉。因此好多次参加比赛,都少不了连涛的表演。
        除军事专业训练外,还有一项人人都需达标的器械体能训练。营区内增设了战术障碍,每个连队都装有单、双杠、木马等。
        一天晚饭后,连涛我们几个老乡在营区内闲逛,转到一座木马旁。不知从何吹起,连涛说他能不用手点马背而跃过。吹着说着他就开始了,他一段起跑,双脚点上起跳板就飞过了马身。人身体是跃过了,因手没点马背,落地时失去平衡,一头栽到沙坑里。我们几个赶紧把他扶起,只见得:单军帽从头顶撕裂一个大天窗,满脸是沙,满嘴是血。
        旁边的人都吓坏了,而连涛则吃力地用他的“笑容”尽量地掩盖着他的痛苦。大伙儿赶紧找了辆三轮车送到团卫生队。还好,只是舌头被咬穿了,住院消毒缝了好几针。第二天,连涛的嘴肿得像悟空,面条都没法吃,饿得乱叫。我们好不容易给弄到几瓶炼乳给送到卫生队。也不知他是怎么对付过来的。恢复说话后还说:“炼乳真他娘好吃!”

[url]  ╛ ╛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yangyanjun111 发表于 2009-3-6 12:58: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1973年初送走复退老兵后,全团开拔到汉川沉湖农场。新兵下连队后,我与连涛同批当上副班长。在大田劳动,连涛对机耕船等农机活特别在行。
        连涛与我都是在这一年艰苦的考验中入党的。他好像比我早一批,也就一、二个月吧。在同年兵中我们进步不算快,但也不是很落后。
        大田呈现一派秋收景象的时节,我和连涛一起踏上参加师专业分队骨干集训的征程。我们一行6人全副武装,经武汉、转郑州、到达商丘五团军营。代表六团参加全师侦察、工兵、通讯、防化四个专业兵种骨干军事集训。
        我与连涛虽不同专业,但我们吃住在同一栋楼。早晚相见,在一起谈天说地,交流集训中的心得体会。历经这三个多月的封闭式全训,我们受益匪浅。直到岁末年初,才满载而归地返转连队所在地——汉川沉湖。路经郑州时,我们留下了一张合影。
        又送走一批老兵后,我们在连队就担起了兵头的角色。1974年,我大部分时间在开封军部出公差和参加培训。连涛在沉湖除带领他的班完成生产任务外,被团司令部选派到马口训练民兵。在那里,他以自己训练有素的军事“底子”大展雄姿。多年以后,我们议论重返沉湖一游,连涛都念叨着马口和3509工厂的难忘日子。
        1974年底,部队返回商丘就开始缩编,六团定编为乙种团。各营机枪连与炮兵连合并为机炮连,我们连与通讯连合并为侦通连。缩编必减员,当年一个闷罐车装出来的战友,大部分“打道回府”了。我们连三位杨姓战友一起回家,而连涛、治怀和我留下继续干。
        部队刚完成缩编调整,就接到调防命令。我们军与驻扎苏杭一带的20军对调。消息传开,满军营沸腾。
        当兵期间能多走几个地方,多美气!何况是到人间天堂呢!?当官的更是想法多多:部队驻扎苏杭,大本营所在地人杰地灵、经济发达,日后安家育子、解甲养老,真是太美了。
        紧接着的是,一道道命令、一次次动员、一份份行进预案。军令明确,所有个人物资、各分队战勤物资一概带走;所有营建设施一草一木不得动用、损坏。
        命令是如此传达的,各级动员也是这般讲的。但具体执行起来就复杂了,当兵的好说,打起背包,外加一个小包袱就能出发。那些带家属的军官可就哆嗦,拖家带口多少都有点包袱皮包不下的玩艺儿。那年代物资紧张,木材凭计划,拿钱都买不到。眼看开拔在急,活人且能被尿憋死,自力更生何乐不为。自己的营区里有的是树,间隔着砍伐几棵就解决了。想到砍树,自然就想到工兵排。
        一个电话下来,连、排干部赶紧如此这般地研究布置。但具体干活得找班长。连涛所带的班,人员装备都是最强的。接到此差,他着实犯难。干吧,明令不得动一草一木;不干吧,连、排长交不了差,得罪上级不说,还会让刚调入连队的其他干部看笑话。连涛私下与我嘀咕过多次,我俩还当真直接与连长单独发过难。看得出,连长吱吱唔唔很为难。当然,他的选择不会以我们的意见而定。连涛也只能是软磨硬泡、消极怠工,尽可能地挽救那些个冬御风沙、夏遮烈日的大树。
        一波未平,一浪又起。师后勤派来公差,让我连去装运弹药。连长亲自带队去的,晚上回来时,让人悄悄地往连队军械中塞进两箱手枪子弹。我当时还兼任连队军械员,知道连队是不可以保管这么多弹药的。因为连涛他们全班参加了搬运,我赶紧去问他怎么回事。连涛一听就肯定地回答,是连长偷着搞的名堂。怎办咧?为砍树的事刚闹得大伙都不高兴,这事要捅出去,可就下不了台。师后勤的列车已出发了,整个营区一派搬家的乱劲,谁顾谁啊!连涛我们琢磨,只好先担带着,到时候再说。
        大部队是移防到苏杭,但我们这个倒霉的团又进了农场。苏皖交界的当阳湖农场,据说是许大将军常光顾打野鸭的地方。不过这个农场的条件比沉湖要好得多。砖瓦房、沙石路,农垦机械也比较多。我们连和信生、楚文所在七连驻地虽在湖内,但靠近团部,交通也还方便。
        部队安顿下来后,连涛所带的一个班就单独派驻团后勤部去了。全部差事由他说了算。
        我们这批留队的都是绝对老兵了。但继续留在这乙种团,继续在这农场干下去,确是提不起劲。因而,相对也比较自由,战友间的聚会也比较多。
        那偷来的两箱子弹,除了连长送人情外,我们也私下的打了不少。打掉总比流散出去好。过了一段时间,连涛在团后勤部得到师里追查丢失子弹的消息,赶紧回连报信,动员连长到团里去赢得个“投案自首”的主动。连长到好,回到连里让我帮他写检讨。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应付着交了差。这件事后来好像也就不了了之。
        这种自由散漫的老兵生活,混了大半年时间。其间,我们相约着下南京、游芫湖、逛当涂,也增加不少见识。闲散之余,大家看看红楼、谈谈水浒,话题也是很多丰富的。
        到年底,踏着高音喇叭里回荡“到处莺歌燕舞……”;“不须放屁……”的激昂声调,又一批新兵来到军营。我们也开始计算着回家的日程了。按理,无论年龄条件、军事技术,还是家庭状况,连涛都是应该继续留队的。但“铁打营盘流水兵”,这一次复退,我们一起分到连队的20人中,包括连涛,一个都没留下,同龄兵中,最终留下来提干的三个,两个是单独入伍的,一个是在团政委家干了几年勤务的警卫员。也许正因为那个“特殊阶段的效应”,我们在三月的阴雨中离队时,似乎感到确是没有多少留恋之情……

138079 [/img] г г г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yangyanjun111 发表于 2009-3-6 12:59:3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连涛和我又一同登上闷罐车,经南京,北上徐州,重过商丘而原路返回小镇。这时的连涛与我们不一样,他唯一的亲人——姐姐招工到汉阳火车站后,家里只剩下一座空房子。
        刚回家那段时间,每个人都在调整自己,同时也开始在等待中寻求机会。连涛是如何度过这段无家可归的日子,知道的人不多。后来,听说他又单独回了一次部队,好象是跑证明之类的东西。再后来,我于5月中旬分到省人行,住武昌司门口。一天傍晚,连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欣喜地告诉我,他已在市公安局九处报到上班了。当时,我们真是高兴。记得当晚他还让我陪他去荆南街一个亲戚家报喜。
        我们俩的单位虽隔着长江,那年代交通也不是很便利,加上夜间经常有政治学习,但我们之间的走动还是很勤的。我们一起去看望过分配到古田路薄板厂的老排长雷绍智;拜访过支左留在江汉党校的老指导员余松柏;还有复退在汉的那些连排干部,我们都一起去看望过。
        连涛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尽管这些个当年的连排干部对我们帮助有限,但终究是给予过关照的。只要有机会,或是遇上战友间有什么困难,连涛都会全力相助,而且想得细微、帮得周全。
        1980年底,我在武昌粮道街那简陋平房筹办婚事时,连涛与志辉正在热恋之中。整个婚事过程,大到抢嫁妆、接新娘;小到烧水倒茶。全靠连涛的操劳张罗。过了不久,连涛也在长堤街志辉家附近的一间小房子中成家了。
        1982年,连涛与我继信生、楚文之后都有了儿子。一天我和建平去长堤街探望,只见得他们已搬回志辉家,使用着一张很结实的大铁床。连涛乐呵呵地告诉我们,三口人同时长,非这铁床不可。志辉上班后,连涛自已动手将自行车改装成边三轮。还带有棚架,日不晒、雨不淋地送接志辉母子。
        这期间,连涛在九处大案组,经常到武昌来办案。只要得空,他都会到我办公室来聊天。记得那一年,为破获15中学一女生深夜被人从集体宿舍背出去的奸污案,连涛一连好多天在武昌蹲着,没不分白天黑夜地开着辆破三轮摩托车到处窜。最后案子破了,他象说书一样,讲了个全本连续剧。
        1992年,我到南方后,我们见面少了联系并不少。每次回武汉,我们都会见面畅谈。1999年,我在同济医院住院做腹腔镜手术。这时,连涛刚从破案一线退下来。从我入院检查、术前实施麻醉,一直到术后恢复。整过住院过程,连涛是每一环节都是无微不至。真是让人感动。
        这些年来,我与家人无论是住院还是看门诊,都少不了感受连涛俩口子的真情和热忱。据眼观耳闻,连涛与志辉的这种高尚情操,在战友中也是有口皆碑。
            
五.
        进入新世纪,连涛因身体欠佳,在家时间多一点。网络的建立为我们开劈了一条新的交往通道与方式,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空间距离。我们从互发邮件到上网直聊;从互传信息到图片输送。既是情感的交流,又是对新领域学习的过程。这种感觉真是令人留念。可惜,我们的这种时尚交往太短了;庆幸,我们这段交往留下了珍贵的记录。也就是这段时间,连涛心脏出了毛病,装上了心脏起博器。
        2002年5.1节,楚文夫妇与大怀做东,邀请战友们和家人到木兰湖团聚。这次相聚,所到战友人数最多。尽管天公不作美,一直下着雨。但大伙兴趣极高,照相、游湖、唱歌、拉琴、跳舞、聊天、喝酒,一个节目接一个节目,一个个高潮迭起。这次短短几个小时的聚会中,连涛表现得十分活跃,无论是冒雨游湖,还是唱歌、跳舞,他都显露出众。虽然他的头上不断地滚落着汗珠,可他依然乐呵呵地陪伴着大家,他那大度沉稳、优美自如的舞步,给战友和随行的夫人们至今留下了难以泯没的印象。特别是对志辉处处呵护有加,真让让同行的太太们垂涎羡慕不已。
        傍晚回汉之时,本是一家三口同行的连涛,挤到我大哥大嫂落坐的小车后排。一路上与我和莉君交谈着。因天色蒙蒙,还下着小雨。尽管路况很好,我驾车仍比较谨慎。与连涛的交谈,是有一句答一句地应对着,连涛好象有谈不完的话。
        现在回想,他谈了许多网上没聊尽兴的话题,诸如保健常识、科技动态、战友近况、儿子读书等。车进市区收费站后,他让我停下车来,再三叮嘱我小心后,才转乘信生的车而去。我理解他之所以坐上我的车,一是为了继续聊聊天;更重要的是,他对我酒后驾驶不放心,想一路上提醒提醒。
        回深圳整理木兰湖之行的照片,发现连涛确是独领风骚。通过网上传输这次游湖的照片后,我又将二十多年前部分战友的照片扫描传给连涛,大部分能准确地说出姓名和籍贯,有的还能回忆起一、二段趣事。但有的只是面熟,我们俩在网上猜来猜去,自己都感觉没猜准。看来同是相处一场,有的人和事能给大家留下很深印象;有的则是过眼烟云而已。
        这年的十一月间,接到信生来电话,告知连涛做B超检查,发现肝脏有一处不好的东西,两口子忧虑多多。闻此讯,经网上和电话与连涛联系,感觉他精神状态倒是挺好,对病魔采取的是主动进攻态势。但对于一位携有起博器的人,实施肝脏手术该是有多大的难度!然而,连涛又一次创奇迹,在志辉的精心安排下,让手术成功了。但这以后,他就再也没能上网了。他一直在顽强地与病魔较量,与死亡抗争。
        那年五.一节,我们已卖好机票准备回武汉的,不巧遇上非典横行。临行前接到单位通知,回汉即送隔离。无奈,只好退票。我们与连涛的联系改为手机短信方式。一天一条,不论长短。遇有猜谜性的短信,连涛开始很带劲,后期就有点吃不消。但对我所发短信,连涛基本都给予评议,有的还给分数评定。有几条军队题材的笑话,几乎得到满分。
        8月初回汉,正遇上连涛被送卓刀泉肿瘤医院。有两个下午时间,我陪在病床边,与他们谈过去、话当今;谈汽车、论时尚;从动物世界,到人生哲学。我们谈了许多,唯独没有提及对人世的离别。尽管病魔已经开始在他身上扩散,连涛仍对治疗寄托着希望,他热爱生活,热爱人生。并以其坚强的毅力与病魔抗争。离开肿瘤医院那天,他还给我发一短讯:回家的感觉真好。
        8月下旬,我再次回汉,与信生、铭志、楚文、建华等一起到同济探望连涛。正巧遇上连涛住进肿瘤病房,病床前挂上了表示病重的红布条。对我们的探望,连涛很是激动,他不顾手上的吊针,支撑着不停出汗的虚弱之身,与我们谈笑。
        9月3日,由连涛口述,张浪记发那条令人泪下的短讯后,连涛就关闭了手机。
        进入中旬,信生来电说,连涛开始出现昏迷。在昏迷中,他还念叨着,要信生、建华和铭志保护我的安全。
        9月25日下午,我利用从普陀经杭州返回深圳的半天空档,绕飞武汉来到连涛病床前。与上一个月相比,连涛完全被病魔折磨得变了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不过这一刻他神志很清楚。
        就是在这有气无力,断断续续之中,表现出他对战友们的感激与留念;表现出他对生的追求和死的无奈。我把一尊普陀高僧所赠的观音菩萨开光图片送给他,愿菩萨保佑他平安超度。他非常珍惜地供奉在床头,我们与他告别时,他还艰难地双手合拢,向我们表示祈福。都在这种时节了,他还一再嘱咐志辉和张浪,把他最新领到的一套来不及穿的警服,送给我作纪念。我告诉他,29号我还会回来看望他的。
六.
        29日下午,我提前一天安排国庆长假,从深圳飞回武汉。
        晚9时许,接到信生电话,说连涛进入深度昏迷,情况不好。因等司机送车花了些时间,我11点多才赶到医院。信生、建华已等候在医院大门口。
        我们一起到病床前,看到弥留之际的连涛,微张着嘴,艰难地吸呼着每一口气。他姐说,早上还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他姐伏在他耳边,一次次呼告着:明伟回来了,明伟看你来了。你要知道了就动动手。但此时的连涛手足都已不知动弹了。片刻,他那微闭无神的双眼,泛起两滴浅黄的泪珠……
        据医生告诉家人,从脉博与血压看,熬过今天没问题。志辉和他姐要我们回家休息,随时保持电话联系。
        我与信生、建华俩夫妇离开病房,却是没有一点歇息的意思。我们商议着,去宝丰广场看看守夜的铭志,也顺便告诉他连涛的情况。我们一车来到广场,广场空空无人。接通电话后,铭志急忙骑车从家里赶了过来。
        正说着议着,信生接到张浪电话,连涛走了。我们赶紧上车启动,此时,车上时钟显示“0:00”。
        再见连涛,只见他平静地躺在那里,任凭他妻他姐的哭摇。可怜的他妻他姐,顾忌到医院夜深人静的环境,悲痛欲绝而不能放纵情感大声地恸哭。只得一边低声哀泣,一边为连涛擦身换衣。眼看着连涛被医护人员用一块白布包裹着抬上担架,从消防通道一步一步地挪到底楼,用担架车静静地穿行过昏暗清凉的小道,直到送进那阴森的太平间,装进那冒着白雾的铁抽屉。一颗颗悲痛得麻木了的心,才迸发出一声声伤心低哑的哀嘶。连涛就这样带着对家人的眷恋和战友的衷情,离别了他的亲人,离别了他的战友……
        10月2日,是送连涛的日子。连涛生前总为他人着想,这永久的告别,也选在大家公休的日子。真是情感苍天啊!一直很好的天候,这天突然阴雨骤降,寒气袭人。眼前尽显一派“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悲凉景象。大伙都说,连涛有情接天缘,天也有情送连涛。
        清晨,送行的亲友冒着秋风秋雨,聚集在汉口殡仪馆。大家轻轻地相互问候着、安慰着。更多的是追念着连涛生前的故事,叹惜着连涛的苦短人生。
        肃穆的悼念厅内,连涛身着警服平静地躺在鲜花丛中,上方高悬着“大江东去 涛声依旧”横幅和披上黑纱的遗像。邹家哥哥精心书写的挽联“佩金盾浩浩正气平凡清苦一生军人作风,战病魔铮铮铁骨坚毅顽强一代警旅英雄”悬挂左右。
         9 时正,大家默然地排列在悼念厅前,听连涛生前所在的市公安局监管处领导作生平介绍,随着祝生代表战友所致的追悼词,闪念着连涛的一幕幕战友情谊。踏着那一声声低沉、揪心的哀乐,大家依次缓缓步入大厅,最后看一眼这个苦命而又豁达的好人。目送他被推进那无情的炉膛,熔炼在雄雄烈焰之中,化作一缕青烟,飘飘洒洒升入九天。
        风雨中,送行的亲友车队,顶着硕大的白花,向连涛降临人间的地方驶去。迎候的乡亲,从高速公路连接处就燃放着鞭炮,直到骨灰入土都没停过。
        在公墓的山坡上,阵阵寒风夾着絲絲细雨,声声爆竹伴着《送战友》的曲调。大家肃穆地目送着骨灰安放的全过程。连涛啊!五十年前,你平平凡凡来到人间,平平常常走过苦短人生。此时此刻的送行场面,多少让悲痛的人们得到些慰藉,甚至还隐约有点羡慕。
        在返回武汉的路上,收到邹家哥哥短讯:“风雨送涛归,滴滴亲友泪。爆竹震天响,纸船寄伤悲。”
        好战友——连涛,安息吧!
连涛的最后三则电话短讯:
02/09/03  11 :15
亲爱的明伟丽君:我在医院与你分别后没想到成为最后诀别我们几十年的朋友往来建立了深厚感情特别在我生病期间得到你们多方面的帮助与关怀使我铭刻在心
回复短讯:
连涛好战友:人生苦短,真情永存。大江东去,涛声依旧。
02/09/03  11:29
在我生命中最难受的时刻你来的每一条信息都带给我快乐和欢笑我将把这一切宝贵的东西带到另一个世界我将在天国里保佑你们全家平安健康!连涛口述,张浪(连涛之子)记。

138623138623 138623 [/img] め め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战友网

本版积分规则

站点统计|怀念战友|小黑屋|手机版|陆二师战友网 ( 京ICP备14052381-2号 )

GMT+8, 2024-5-22 06:50 , Processed in 0.058578 second(s), 2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